第20章 筹谋45(1 / 2)

  萧漪澜“嗯”了一声,驭马进了府门。

  霍弋早早听见了萧漪澜的马隔着院子嘶鸣,在她入门前就清洗好茶盏,沏好一杯冷茶搁在她的位置上。夏天跑了一上午马,萧漪澜确实又渴又燥,尚未落座先端茶盏,三两口喝完,又示意霍弋续上。

  “急茶伤脾,您先歇会儿吧。”霍弋唤了人来掌扇,绢花团扇浸过沉水香,隔着冰盆将凉风送到萧漪澜面前,不急不缓,徐徐生香。

  萧漪澜笑望着他,说道:“你比我还会享受,我在大兴隆寺虽是贵客尊位,夏夜天热,也只能搬了折榻到园中乘凉,着一二人打扇驱蚊而已。你这屋里倒好,连地板都是凉丝丝的。”

  “殿下喜欢吗?”霍弋将萧漪澜面前的茶盏撤掉,换上一杯温热的白水。

  “口腹起居,人之所欲,没有不喜欢的道理,只是喜欢起来觉得心中有愧。”萧漪澜说道:“我自西域归京的路上,见过不少被挡在玉门关外的流民,汉水断流了将近两年,他们田地抛荒,饿得面黄肌瘦,路上看见只老鼠也要拼命抓,抓住了就往嘴里送,怕晚一步就会被别人抢走。”

  霍弋的手微微一顿,没有开口,仍静静听着萧漪澜讲话。

  “京中制冰,要凿十米深的地窖,窖壁以青石铺满,隔一米,再立一层青石墙壁,以隔绝土气和地温,青石要整块,以减少冰中水分流失。数九寒天的时候,派人到鹿水中央取三尺之下的冰,最为干净,派车马拉到地窖里,再以青石、岩土、茅草层层封存,待夏季取出。炎夏一盆冰所耗人力物力,足以令三口之家的中农宽裕地过上一年。京外尚有饿殍,京中却如此糜费,望之,我身在其中,于心不安。”萧漪澜微微叹了口气道。

  霍弋温声说道:“夏冰冬炭,春果秋花,乃至宫城里的一盘菜肴、一个摆件,都抵得上京外数口之家一年的收成。今上喜龙泉印泥,需征千顷沃池,抽万斤藕丝,并命熟工劳作一个月才能做成一两。又好细食,一碗鱼汤要取千条雄鲤鱼垂命涎汁,一道‘锦中春’要拔两千只鹂鸟的舌头,如此小物,所劳民力、所耗民财,又能抵得上冰室之糜。就连殿下您礼佛所用的阿伽檀香,也是寸香寸金。”

  萧漪澜沉默了许久。她十七岁离京去西域时,大周国力仍盛,京中风气却未如此奢靡,她缓缓说道:“本宫亦有罪,明日本宫便整顿公主府,糜费之项,悉数取缔。”

  “就算您将长公主府都拆了,也不过杯水车薪,何况陛下对您恩宠正盛,凡有所赏,必然贵重。譬如这冰,便是昨日宫中新赏下来一万斤,您舍不得用,也是便宜了府中奴才。”霍弋指着冰盆说道。

  萧漪澜颇有些不赞同,“便是杯水车薪,也好过沆瀣一气。”

  霍弋说道:“倘百姓安乐,当权者一餐斗米、日夜销金也不为罪;倘野有饿殍,当权者麻衣赤足、吃糠咽菜也无济于事,不过是在百姓面前做做样子。殿下以为呢?”

  “望之说的有理。”萧漪澜点点头,“本宫罪不在用冰盆、燃阿迦檀香,本宫罪在未能使百姓安居,万民同享一乐。”

  霍弋温声道:“倒也说不上是罪,您毕竟未居其位,难谋其事。”

  “皇兄身边言官争臣者众,竟没有一人能像望之劝我这般,向天子进言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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