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·大寒·地狱奏鸣曲94(1 / 2)

在西夜长成十几岁的少年后,反复唤醒过隐奇最初的回忆,温暖的记忆,一丝丝归来,又一丝丝被骨血殷红的画面,撕成粉末。

后来的隐奇,浑身上下除了漠然,就是怨恨。

或许白龙神一世的影响强烈,或许这就是隐奇命运的轨迹,他因父亲的所作所为,逐渐唤醒了心中的恶性,厌恶一切。

如果失去了爱的感受,那么恨也是一种证明活着的动力,他想到了毁灭。

他没有的,世人也不能拥有。

今生那副正经虚高的样子下面,隐藏着一颗陨灭世事的心。

每一个傀儡娃娃,都沾满隐奇的心血,她们带着“失去”之情,眼中充斥着麻木不仁,伴随毁灭被称之为“爱情”的信念。

降临人间。

“有一种东西,叫做趋利避害。那是世俗人最喜欢的,蜜糖。”今生的隐奇,汲取了东方智慧。

他知道何为反其道而行之,如同依薇所说的故事,命运是需要直面的。

越规避,爆发起来的时候,越不可逆。

趋利避害,糖中砒霜。

画面继续沉浸在前世。

没想到,后来女儿若萨拉发现了这处地窖,在地窖中找到了抱着膝盖,坐于角落的弟弟…西夜。

那时,他身边只有一方小小的透气窗,大部分在地下,三分之一在地面,透进来的月色,血红。

流淌着冥魔族的血液,西夜和当初的少年一般,浅浅展露体内的能量。

毕竟是隐奇的子嗣,对于冥魔难以抗拒,他的一切,对她来说是足以摄魄的。

央求父亲带他出去,也成了必然。

隐奇深感不安,害怕女儿因此不受自己的控制,于是将西夜身上夺人心魄的能量取出,做成一圈黑色的项链,戴在若萨拉身上。

这抹能量足以弥留几世,在依薇见到修行人的时候,被一眼洞穿,所以为她做了个法器,成为了今生的戒指。

画面至此,也就结束了。

虞初讶异无比。

正当她懵圈的时候,依薇啊了一声。

“好烫啊!”

“什么烫?”虞初这么问着,但目光不自觉看向那枚尾戒。

奇异的一幕,它竟然在散发出惊人的血红,正如那晚,若萨拉见到西夜时,窗外的红月。

依薇的小指几乎要被灼伤,她慌忙取下戒指,扔在桌上…

呼——

周围裂缝骤然而起,耳畔传来呼吸声,似乎在对虞初表示谢意,又对依薇道别。

“我该回去了。”多么鬼魅的嗓音。

一道带着紫黑之气的冥魔之魂,穿过背后仕女立柱,消失于无形。

另一边,一双被缪斯亲吻过的手,正放在古老的钢琴上,演奏着跌宕起伏的旋律,这首曲子,是早被埋没于时间尘埃中的———《地狱序曲》。

每一键琴弦,都仿若在吟诵着诗歌:“我的生活,曾是一场盛宴,宴席上,所有心都敞开,所有酒都流淌……

我终于让一切人类希望在我的精神里灰飞烟灭。我如猛兽般无声地跃起,将所有欢乐一把掐死。

我叫来刽子手,为了在临死之际咬住他们的枪托。我召来种种灾祸,为了将自己闷死在沙与血中。

我记得,我曾是神明,不幸的是,我曾是神明,最后却躺在污泥浊水中,在罪恶的空气里,企图将自己的晾干,对疯狂耍出种种花招。”

好像在宣读着,隐奇的一生,到了最精彩的时刻,戛然而止。

觋夜自然的放下手,看向落地窗畔,飘飘扬扬的窗帘,他静默不语。没有人可以读出他真正的心声。

那道紫黑色的冥魔之能,恰恰站在窗帘边,见到那双直视自己的眼眸,便显现出具体的形态来。

他已经运用依薇之力,生长成了一道真正的魂魄,此时他也在观察着觋夜,看看这位脸上尚且有稚嫩的年轻人,是否真的是自己,是否还有能力,主宰自己。

【注】(人的某些强烈的魂魄,譬如魔魂、巫魂,可以独立游走,尤其感受到主体、本元,已经无法驾驭自我时,容易背离出走。)

他想找出丝毫破绽,却只在觋夜身上,看到了令他笃定的沉静,以及可以任意调遣的,狂热的力量。

于是心甘情愿,走向坐在琴键旁的人,融入他身,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,深深沉浸于他的内部,将自己献祭作为灵魂一隅,与之共鸣。

钢琴曲得以继续。

激昂高亢,华丽悠扬,两者之间的衔接,在此刻猛然而生,流畅不已。

觋夜从来不怕等待,不担心落寞,更不畏惧每一个寂寥的暗夜,只是那颗蛰伏已久的心,在期待每一个回归的瞬间。

他闭上眼,任由紫黑色的异能,在血脉中流动。

他怎会不知,完整,才能演奏出最饱满的律动。

当隐奇为世俗物质所趋,为了他心底那份“真实”,要在现实掀起狂潮而激动不已时,他的皮囊也在岁月的蚕食中,一点点老去。

他的骨络血肉,以及思绪被美食、色欲、金钱迷蚀,沉沦于自己创造的业海,亲手毁了曾经那段绮丽的爱情。

而觋夜,却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,在一次次痛彻心扉,一次次诱惑,一次次因为身为一具灵魂,甚至可能因此丧失爱的权利,因此完全失去与这个世界的链接,因此被所有人遗忘中,坚定的隐没于没有色彩的废墟里。

一次次赴死之后,勇敢的重生。

他抛开所谓肉身的欢愉,剥离了那可怜的苍白的真实,所谓看得见摸的着的一切,对他来说,已经不再是需求。

他,选择了不朽。

“我永恒的灵魂,注视着你的心,纵然黑夜孤寂,白昼如焚…”

琴声落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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