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章 顾命大臣32(1 / 2)

初冬的大业城已有了阵阵寒意。

一个衣着光鲜的汉子正驾着马车朝着台城皇宫的方向驶去。

这辆马车的车厢由两匹英姿飒爽的骏马牵着,车厢顶部包着整匹的锦缎,如此装扮在大业城中已属稀罕,更何况一个地位卑微的马夫竟是一身裘衣,足见车厢中人的身份非同一般。

与马车并行的还有一匹高头大马,马背上坐着一个比这坐骑更高大的秃顶胡人。

这胡人的额头朝外鼓出着,眼露精光,架势煞是吓人。那些原本侧目观看的路人被那胡人目光一扫,便吓得四下散去了。

马车里坐着的便是天闻大司马全炳昌与其子全笙夏。

“父亲,我们就这样进宫,会不会太仓促了?”全笙夏面带迟疑地看着坐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全炳昌。

“仓促?再晚一些,不知道圣上会在他们挟持下颁什么密诏,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。”全炳昌依旧没有睁开眼睛。

“我是怕…”

“怕贺贯之他们另有图谋?”全炳昌睁开了眼。

“他一人段然不敢,但就怕太后和萧一南与他联手。”

“怕什么,你可知道本朝顾命大臣的事?”

全笙夏摇了摇头。

“那我便讲与你听。”全炳昌展了展眉毛,“当年太祖立下规矩,由四位顾命大臣辅佐历代天闻君王,若后世君王德行不正,只需其中两位顾命大臣提出动议废,就必须召开顾命大臣会议讨论废帝立新。此次我与高阳提出废显帝的动议已提交了中书院,这是载入史册,日后昭告天下的,莫说贺老儿,即便是太后,也不敢妄动。”

“话虽如此,可孩儿还是不明白,这高阳怎么就答应了父亲,和我们结成了同盟。”

“这就是太祖的驾驭之术了,他在临终前已察觉七个王子中的燕王代王日后必有一争,便在四个顾命大臣里,安排了燕王系和代王系各一席,贺贯之是太子太傅,自然是燕王的拥立者,代王则从小拜在高阳门下,高阳自然向着代王。”

“既然高阳向着代王,为何我们此前不找高阳联手?”

“笙儿,这官场权谋之事又岂是这么简单,你还得好好磨练。”

“愿听父亲教诲。”

全炳昌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,“高阳自幼熟读经书,天资聪颖,弱冠之年便已成名,后来又行走天下,拜四方名师,终成一代大师。他的门徒更是遍布天下,其中不乏身世显赫的王公贵族,就算是敌国也有他的门生,如义周的主帅陈东勉,又如顺庆的皇族。

“代王拜他为师时还只是太祖七位皇子中不起眼的一位,高阳只是挂了个名而已,并未在他身上花多大的功夫。且高阳此人,以所谓仁义自居,自负极高,虽已无官位,但朝野上下均对此人顶礼膜拜,若无故以拥立代王之后之名接近,恐引发他反感,要用到他,需找到他的弱点,一击而中才行。”

“那父亲后来想到了什么法子?”

全炳昌之前没和全笙夏说过自己的计划,一是怕走漏了风声,二是觉得全笙夏年岁尚小。但那日在府上归和尚击毙王俊时,全笙夏在里屋听得真切,出来后神情自若,这让全炳昌对自己的儿子刮目相看起来,也许是时候让全笙夏通晓权谋之术了。

想到这里,全炳昌沉了沉嗓门,说道,“高阳喜被人追捧,尤其是以他名义在天闻境内办的学府,自太祖时便被奉为国学府,燕王当政后,因高阳与代王的关系,不再支持他的学府,导致学府日渐式微,高阳渐生怨恨。

“为父做了大司马后,知此人清高,决计不肯与为父交往,便借用了一家钱庄的身份接济资助他的学府,也从不点破,直到去年他知晓钱庄背后出资人是为父后,才书信一封表示了感谢。即便如此,我与他还是保持着距离,为父在等一个机会,现在终于等到了。

“圣上去亚布城前,已接受为父提议将帝位禅让于萧光渝,但禅让非同小可,需有引经据典,昭告天下这类繁文缛节的事,自然需要一位能让天下人心服口服的大宗师主持,这岂不是高阳在天下人面前露脸的绝好机会,况且帝位是从燕王系转到代王系,对高阳来说只有好处并无坏处。为父以这些理由说服了高阳,同我一起发起废帝动议,只要此次召开顾命大臣会议,即便不能戳穿贺贯之、何太后挟持圣上的阴谋,至少也能让我们见到圣上。”

“高阳这么爽快就答应了?”

“除了能风风光光主持禅让仪式外,何太后也算是他不喜之人。太祖规定的四个顾命大臣中,当朝太后和大司马也各占一席顾命大臣,所以,何太后和我就也有了废帝的表决权,为父在给高阳的信中影射了何太后有阻止圣上禅让的意图。”

全炳昌顿了顿,“太祖原本想着任何一朝的太后总是护着自己儿子的,这制度原本应当是四平八稳的,谁料到……”

“父亲是说何太后会诘难圣上?此言可有证据?虎毒不食子,这番话高阳又怎会轻信?”

“笙儿莫要小觑了这何太后,贺贯之把圣上堵在亚布城那么久,何太后一点不心急,他们护送圣上回大业,直接去了太后的瑞祥宫,然后依旧把圣上封锁在景泰宫不让他出宫,除了那个带回来的陈兰芝,甚至不让其他贵嫔见他,你想过这是为何吗?”

“这一点确定颇为蹊跷,但他们对外说是圣上染疾需静养。”

“染疾?既然是染疾为何又匆忙颁旨册封陈兰芝为贵嫔?据说还安排了圆房,这个陈兰芝可是太后娘家的人,这不是明摆着要夺你妹妹的位置吗?”

“这也只是怀疑,也不能证明何太后会对圣上下手。”

“如此已经足以引起高阳对何太后的猜疑了。”

全笙夏皱了皱眉,“说起妹妹,昨晚到现在送信的都没联系上,找傅香子也不得见,傅海安还说他在大业的宅子周围出现了一些暗哨,妹妹和傅香子交好,时常是在一起的,同时找不到她俩人的情况还未碰到过,会不会有什么情况发生?”

全炳昌愣了一下,他没想到自己儿子的心思如此缜密,“能有什么事?”

“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原因,但若圣上喜欢上了陈兰芝,妹妹岂不是就要失宠了,太后就更能借机影响圣上了。”

“这个陈兰芝不就是陈东勉的女儿吗,一定是何太后让她接触的圣上,不过,圣上这么快封了她贵嫔,这事确实奇怪。对了,可有段王妃的消息?”

全炳昌的眼神柔和了一些。

“父亲,宫里内线说段王妃和圣上接触过了,圣上颇为喜欢,还赏赐了很多东西。”

全炳昌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。

“爹,既然我们是要让圣上禅让帝位给萧光渝,为何又要急着和高阳提出废帝?废帝未见得会选萧光渝。”

“选不选萧光渝并不重要,这些姓萧的,不是酒囊饭袋就浪荡公子哥,选谁都一样,重要的是,得由我们来决定选谁。”全炳昌嘴角微微一动。

全笙夏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。

“父亲的意思是只有提出废帝,才能逼他们出招,但凡他们出招,我们总有应对之策。否则,他们一直把持着圣上,我们终究被动。”

“笙儿说的是。”

“那依父亲分析,贺贯之和何太后定是从圣上嘴里知道了禅让的事,所以才幽禁了圣上。”

“目前事态恐怕就是如此,所以,眼下我们要利用这顾命大臣会议,既然他们不让圣上禅让,那就废帝,经燕代之争后,燕王也只有圣上一个子嗣了,要新立不还得从代王系里选人嘛。”

“若他们不理不睬,又该如何?”

“那也简单,”全炳昌的脸色阴沉起来,“少一个贺贯之,三个顾命大臣便由不得何太后了。”

全笙夏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,“父亲,一会我陪你一起进去,也有个策应。”

“不用,宫内还有郝濂在,能出得了什么事。”全炳昌摆了摆手。

“那归和尚…”全笙夏掀开车厢布帘,看了看车厢旁骑着马的胡人。

“为父是天下大司马,带个归和尚出入朝堂,谁敢阻拦,归和尚武功盖世,笙儿莫担心。”

马车在皇宫外停了一会。全氏父子下了马车,几个守卫上来检查完毕后,两人便与归和尚一起跟着一个侍从步行走入皇宫。

一行人来到议政殿后的一座庭院前,门口站着的侍卫朝着全炳昌行了个礼。

“大司马,顾命大臣都到了,按规矩,只可带一人入内。”

全炳昌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全笙夏和归和尚。

“归和尚同我一起进去吧。”

全笙夏点了点头。

“公子随我到偏殿等候。”来的侍从引着全笙夏朝一旁的屋子走去。

全炳昌跟着侍从朝庭院内走去,归和尚瞪大了眼睛紧紧跟在身后。

庭院是三进门格局,除了几个在修剪绿植的太监外,看不到人。在一片寂静声中,他们走到了内院尽头的一间大屋子前。

“这位大人请留步。”侍从拦住了归和尚。

全炳昌朝着归和尚比划了一下,归和尚嘴里唔哩唔哩说着什么,停下了脚步。

“请在此处等候。”侍从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凉亭。

凉亭了站着一个脑袋呈棒槌状的长脸人,也正伸长着脖子朝他们看着。

归和尚大步朝凉亭走去。

“大司马到了。”侍从推开厚重的大门,朝屋中喊了一声,待全炳昌抬脚走进屋子后关上了门。

屋里居中而坐的何太后正摆弄着身前的金刚鹦鹉,那巨鸟一看见全炳昌便叫了起来,“大司马来了,大司马来了。”

“哟,大司马果然威名远播,连这畜生都知道。”何太后身旁的萧一南哈哈大笑起来。

坐在何太后左侧的贺贯之忍不住抚须笑了起来。

“四王爷何时成了顾命大臣了。”全炳昌脸一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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