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章 变身14(1 / 2)

六天前。

“下官元度叩拜主上。”

长史元度身形略瘦、颌下留着整齐的白须,他穿戴整齐,对着厅堂中央坐着的庾风行了大礼。

见元度年纪与陈东勉相仿,庾风顿时站起身来,想要躲开元度的叩拜。

原本站在庾风边上的萧一南见状,立即走到庾风面前,朝他摇了摇头,随即退后两步,站到元度身旁,也朝着庾风行了一个大礼。

“臣萧一南叩拜主上。”

“两位请起,快坐下说话。在下只是一介平民,因陈大人与元度大人旧识,此次才应邀随…,兰芝姑娘一起来大业城,何以受此大礼。”

庾风犹豫了一会还是没称呼陈兰芝为妻子,他猜想屏风后的陈兰芝此刻一定十分恼怒。

元度与萧一南对视了一下,站起身来,两人在庾风左右两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。

“主上是燕王之后,如此称呼绝无问题。”元度抱了抱拳。

“可在下姓庾名风,天闻燕王姓萧,我又怎会是燕王之后?”庾风摇了摇头。

“看来四王爷并未说服主上。”元度看了一眼萧一南,又道,“前些日子主上可收到我着人送去扶风城的书信?”

“收…到过。”庾风犹豫了一下。

十余日前,确有一个奇怪的送信人来到陈府,说老家来人要找陈家的女婿。

听到下人禀报,庾风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托人去越池找未婚妻的人带回了口信,没想到看见的是一个奇怪的送信人,和一封令人困惑的书信。

因为信中内容太过古怪,他怕对已被监押的陈东勉不利,所以这件事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起。

“主上看了那封信,定当明了我们的用意了。”元度缓缓说道,他特意用了我们两字。

庾风脑海里闪过这个送信人的模样来,那是一个脑袋呈棒槌状、额头鼓出的长脸人。

陈府下人问他找的人姓字名谁,长脸人只是摇头,但一定要见到陈家女婿才肯走。

适逢陈东勉被押入宣都大牢,陈夫人和陈兰芝交代过发现异常人等,都要及时禀告。

于是,下人便把长脸人带到了庾风跟前。

在庾风面前,长脸人至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,准确的说是一个字。

“笔。”

庾风带他去了书房,拿出笔砚和书写用的丝帛,长脸人迅即拿起笔来,一口气写下了一段文字。

等他写完后,庾风走近书案去看那丝帛。

只见丝帛上的文字一笔一划极为工整,完全看不出是出自这么个穿着胡服、长相怪异的人之手。

文字不长,抬头写的是“敬呈陈府快婿大人”,落款是天闻元度。

这快婿大人自然指的就是陈东勉的女婿,看来写信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姓名。

至少有一点庾风能肯定,这个长脸人必然不是元度,元度官拜天闻长史,学识渊博,天下闻名,庾风虽未见过,但眼前这个不知什么宗族的胡人肯定不是元度。

这个送信的方式确实独特,只是自己素未与天闻朝中人士有往来,这天闻长史怎会以这种方式送信给自己?

庾风好奇地读着丝帛上的文字,当“萧楚欢”三个字映入眼帘时,他不由得心头一震。

等把整段文字仔仔细细看了一遍,庾风更是一阵眩晕。

他待要细问长脸人,那人使劲摇了摇头,指着丝帛示意庾风看字。

于是,庾风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,再想问长脸人,那人依然摇着头指着丝帛。

这次庾风也摇了摇头,说不必再看了。

庾风的话音刚落,长脸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,抓起丝帛揉搓起来,又用双手将揉成一团的丝帛合拢在掌心,轻轻一拧,等手掌松开的时候,掌心里竟然起了一阵青烟,丝帛已化为粉末飘散在空中。

长脸人看着粉末四下飘散着,似乎要确认这些粉末再也无法变回丝帛后,还不等庾风发话,扭头便走。

庾风惊讶地看着长脸人离去的背影,心里越发困惑不安起来:楚欢兄?陈东勉的女婿不就是自己吗,什么时候自己变成萧楚欢了?从文字上看,元度也不知道陈东勉女婿的姓名,上下文的意思是不管你现在叫什么,你其实就是萧楚欢。

如果自己是萧楚欢,那庾风是谁?这些年那个经常和自己对话的楚欢兄又是谁?

庾风脑袋一下痛了起来,要是楚欢兄这时候就在屋子里该多好,他还从来没问过他究竟是谁,和自己是什么关系,他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和这个楚欢兄认识的。

从后,庾风反复琢磨着丝帛上的话,越发觉得离奇了,想着这事情如此蹊跷,也不知道怎么和陈兰芝说,于是便把这事悄悄放在了心里。

直到淳于安、萧一南出现后,从他们的话语以及看他的眼神中,庾风竟然渐渐有些相信元度在信里说的事了。

但说来也怪,长脸人走后,楚欢兄出现的时候,他都想不起要和楚欢兄讨论这件怪事。

他又苦思冥想每次楚欢兄出现的场景,似乎有什么规律,但他却始终摸不透,这个楚欢兄当真是来无踪去无影。

“主上。”元度呼喊了好几声,才把庾风从回忆中拉回来。

“嗯,信里说我便是萧楚欢,几日后就派人来接我到大业,但对外说的是接陈家家眷,还说…,萧显病危,太后年岁大了,想见我。”

“是了,主上看完信后,如何处置那信的?”贺贯之插话道。

“我没处理,那个送信的立刻把信毁了。”

“那人是贺太傅派去的人,名叫尔朱光。”元度松了口气。

“贺太傅真是了得,竟能把西域四大高手之一的尔朱光揽在身边,他可是在文寒远那个武力榜上位居二品的顶尖高手,之前以为他只是个粗鄙的胡人,却不知还会记诵汉字。”萧一南叹了口气。

“这也怨不得太傅,眼下太傅和大司马互相对峙,据说大司马身边也养着一群人,其中那个叫归和尚的,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。”元度说道。

“我看还是长史大人笃定。”萧一南笑道。

“下官一读书人,只会用笔,但凡对天闻百姓有益的,我便拥护。”元度朝萧一南抱了抱拳。

他看了看庾风,又说道,“主上定是奇怪为何下官写的信,要太傅派人送吧。”元度在一旁把话题引开了。

“嗯。”庾风胡乱答应着,心里却还在琢磨着这个困扰自己许久的谜团,楚欢兄到底是谁,或者说,庾风是谁。

“下官刚才说了,只要有益于天闻百姓的事,下官定会倾全力为之。写信之事,实乃下官与太傅商议之策,因信中说述过于机密,下官若全部在信中叙说,一是不安全,二是也怕这尔朱光记不住那么多文字。

“至于为何由下官书信,实则因东勉兄与下官曾是同窗,他蒙冤入狱后,陈夫人多方想法营救。半年前,也就是兰芝姑娘的母亲托消息到太后那里,太后看了非常着急,就让四王爷出主意,四王爷知道我和东勉兄的关系,便拉上了太傅一起商议救人。

“下官出了个主意,以替我和东勉兄的授业恩师祝寿为由,邀请陈夫人一家来大业,实则是营救东勉兄一家逃离义周,只要你们到了天闻,那勒浩便不敢轻举妄动。只是陈夫人不愿意出走天闻,所以这事一直没下落。”

“你们派人来扶风城之前,陈夫人就已经知道你们这个打算了?”庾风问道。

“嗯。”

“既然她不同意来,为何还是派淳于安来了?”

“禀主上,此事关系重大,除了这个屋子里的人外,即便是兰芝姑娘,恐也不便知悉。”元度的目光朝庾风身后的屏风看去,他知道此刻陈兰芝便在屏风后听着。

庾风明白他的意思是想让陈兰芝离开屋子。

“你不是说陈夫人是太后的族亲吗,既然如此,兰芝姑娘无需回避。”

自从扶风城出来,这一路经并州到大业,庾风渐渐也习惯了萧一南、淳于安等一众人的前拥后呼,再加上陈兰芝和太后的关系,他的言语已不似先前那么拘谨了。

“是,主上明鉴。”

元度点了点头,继续压低声音道,“主上,显已升天。”

“死了?什么时候的事?”庾风吃了一惊。

“三日之前。”

“那就是在你们派人来扶风城之后。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仅仅因为我和他长得像,你们就编出这故事,让我代替萧显?”

“绝非杜撰,主上见了太后就清楚了。”萧一南朝前走上一步。

“按你的说法,太后便是我生母了?”

“正是太后将主上安置在越池,受何家庇护的,此等大事小王岂能胡说。”

庾风沉默了,萧一南曾说太后最信任他,若如此,他之所说必定是出自太后之口。

庾风只知道自己是孤儿,他儿时的记忆几乎都在越池。收养他的是一个在越池何府娘打杂的女人,所有人都管她叫刘妈。

那是一张很温暖的脸,虽然刘妈地位卑微,但何家从没把他当下人小孩对待,他可以像何府家族子弟一样上学、在何府还有自己的屋子。因为这些特殊待遇,后来在越池还传言说他是何家某位显贵的私生子。

庾风十四岁的时候,因为天闻燕代两王相争,燕王被打败,天闻代王以燕王可能出逃到越池为由,逼迫义周对何家不断骚扰、打压,何家因此开始破败颓败。

彼时的何家长房便提出分家,家族子弟各奔东西,毫无根基的刘妈和庾风也被迫离开了何府。

此后,刘妈带着庾风去投靠南方的表亲,不想尚未走出越池地界,刘妈便染了重病,一户关姓人家收容了他们。

不久后,刘妈病重去世,收容他的关家见庾风生得一表人才,便把自家女儿关芷瑶许配给了庾风。关家想着是再过四五年,等关芷瑶长到十四五岁再成亲。这就是庾风坚持说已有婚约不肯再娶陈兰芝的由来。

越池地处义周东南边境,相较中原地区位置偏僻,原住民向来不服义周统治,经常骚扰迁到此处的汉民。

义周在三个国家中实力又最弱,一旦与其他两国发生战争,对越池等边远地区的统治力就更松散。在一次原住民的武力袭击后,关家所在区域汉民伤亡惨重,百姓流离失所,庾风随着关家在逃亡途中走散,再次落得只身一人。

谁知世事难料,天闻燕代两王之争出现反转,贺贯之协助燕王夺回朝权,燕王登基,原配何夫人成为皇后,这一变化最终让越池何家重新翻身。

何家在义周境内最有威望的便是陈东勉夫妇了,在他们的召集下,几年后,何家族人纷纷回归,令族人不解的是,不知为何,陈夫人特别关心庾风的下落。

在陈东勉夫妇孜孜不倦的努力下,终于找寻到了流落在外的庾风,何家重新把他带回了何府。

这一次,陈东勉一直把庾风留在了身边,最后因为在朝中被勒浩排挤,贬官去了扶风城,庾风也是在这时候开始认识了陈兰芝。

“主上。”元度又喊了几声。

“我什么时候能见太后。”庾风回过神来。

“天后极为思念,让我们接了主上入大业后即刻进宫见她。”萧一南说道。

“萧显长什么样?”

“主上,萧显已入葬,要是开棺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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