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/> 这夜陆沉舟睡得很沉,第二天起床后,他洗漱完去取衣物,一掂包袱就觉得不对,轻了一点。

他忙打开包袱,拿出装官印的匣子,果然入手重量不对,打开一看,官印竟然不翼而飞了。

丢了官印可不是小事,可能会掉脑袋的。不管多大的官,那官印都是走哪带哪,不敢离身片刻的。

晨光从窗棂斜插进来,陆沉舟坐在案前久久不语。

第23章 爆竹声声

陆沉舟洗漱完下楼用早饭,他面上不动声色,并没有透露官印丢失的事情,照旧该干什么就干什么。

白天巡视晚堤坝之后,镇长陪着他们用了晚饭。

吃完饭,沈云稚和覃云坐不住,就跑出去玩了,镇长陪着陆沉舟坐着喝茶。

过了一会儿,沈云稚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,面色紧张地说:“涨潮了,快把堤坝淹了。”

陆沉舟轰然站了起来,脸色凝重。镇长也慌了神,站起来要说什么。

还没来得及说,陆沉舟突然取出官印盒子,交给镇长道:“我去看看情况,你在这帮我守着官印。”

说完便和沈云稚匆匆出门了。

大约过了三柱香的时间,陆沉舟就回来了。

镇长面色古怪,问情形如何。

陆沉舟瞪了沈云稚一眼,说:“什么事儿都没有,孩子不懂事乱开玩笑的。”

沈云稚被骂了,也只是吐了吐舌头没说话。

镇长这才放下心来,把官印木匣交给陆沉舟。

陆沉舟和沈云稚回到房里,打开木匣一看,官印又出现在了木匣里。

沈云稚关好门,问:“怎么样?官印真的回来了吗?”

“嗯。”

他昨晚只丢了官印,钱袋里的钱却一文没少。显然不是冲钱来的,是在报复他。

陆沉舟猜到是镇长因为被罚款,所以怀恨在心,趁夜偷了他的官印。这种情况,无凭无证,让他乖乖交出来断然是不可能的。

于是他和沈云稚联合设计了这么一场戏,假装不知官印被偷。当着众人的面,把木匣交给他保管,那么多双眼睛看着,官印不回来也得回来了。

第二天他们就回了永安镇,因为陆沉舟还要继续巡视,覃云便暂时跟着他们两个。

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,覃云十分有眼力见,也很能吃苦耐劳。每天端茶倒水,洗衣铺床地伺候他们两个。

其实他们一路上都住客栈,这些事自然有人料理。但是覃云却好像一闲下来就不自在,有些惴惴不安似的,陆沉舟便也就随他去了。

陆沉舟长了心眼,接下来每到一个地方,便让人准备三间房,再也没有和沈云稚同宿过。

最后一站,他们到了望月镇。

望月镇是沿江最近,地势最低的一个镇子,也是防汛最要紧的一个地方,是第一道关卡。

他们站在高高的堤坝上,望着波涛滚滚的江水,浩渺的江面上映着数重山峦。波浪打在岩石上,激起一人多高的烟波。

沈云稚皱眉,问:“陆沉舟,这个堤坝怎么修得这么高啊?”

这个堤坝是他们一路走来,见到的最高的堤坝,足足是别的地方的两倍。

陆沉舟指着不远处的石壁,说:“你看那里。”

沈云稚朝那边望了过去,只见石壁上又一道有一道的淹痕,经过多年仍清晰可见。

陆沉舟又道:“这个石壁叫望月壁,每一道淹痕,都是江水涨潮的记录,以石壁上最高的淹痕为标准,这个堤坝每次淹了之后都会加高。”

沈云稚看着石壁上的痕迹默然不语,他明白了,每一道淹痕就代表一次水患。而每一次水患,则表示了一场数以万计百姓的浩劫。

冠冕之重,沈云稚再一次有了深刻的理解。

他们在乡间走了两个多月,沈云稚见到了真正的民间疾苦,心态和刚出来的时候已经大不相同了。

回到雾城已经是深秋了,郁离的竹编学堂初见成效,已有成品出来。

接下来陆沉舟又开始了忙碌,他根据温玉衍给的路子,将竹编一船一船运出雾城。

覃云心灵手巧,很得郁离看重,直接把他收在了身边,悉心传授。

大雁南飞后,很快就到了冬天,寒流刮着枯枝,天一天冷过一天。

屋里开始生炉子了,陆沉舟给沈云稚用的都是好炭,燃起来没有烟气。

白天的时候,为了省炭火,两人都待在一处,几乎整天都在书房窝着。

冬日里的橘子很甜,陆沉舟买了好几筐,给沈云稚当零嘴。吃完的橘子皮扔进炉子里,书房里整天都是橘子酸甜的味道。

这天沈云稚在榻上睡了一会儿午觉,小橘也窝在他身边。醒来的时候,陆沉舟不在屋里。

他看见书桌上有一张墨迹未干的画,上面是他和小橘窝在一起睡觉的样子。

旁边提了一句陆放翁的诗,“溪柴火软蛮毡暖,我与狸奴不出门。”

沈云稚挠了挠眼皮,出去找陆沉舟。一推开门,只见雪光大亮,天地间白茫茫一片。

竟是在他午睡的那一会儿,下了大雪,陆沉舟在雪里回头。

哑婆和阿黄都有家人在乡下,过年期间自然是要回家的,偌大的县衙便只剩下陆沉舟和沈云稚两人。

纵然天寒,陆沉舟对沈云稚的功课也没有一丝懈怠。直到除夕这天,他还在考沈云稚的功课。

直到外面响起爆竹声。

沈云稚捏着笔听了一会儿,突然问:“陆沉舟,爆竹为什么叫爆竹呢?是因为炮仗细细长长像竹子吗?可是也没有那么像吧?”

陆沉舟抬头,突然笑了,问:“你想知道?”

“嗯。”沈云稚点点头。

陆沉舟难得不稳重,也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。他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两件厚厚的披风,给了沈云稚一件,自己披了一件。

沈云稚莫名其妙但是也乖乖把披风穿好,然后仰着脸问:“要出去吗?”

“嗯。”陆沉舟又取了个小巧的暖手炉,灌了炭,递给沈云稚,说:“我带你去听真正的爆竹。”

两人踏雪夜行,往后山的竹林去。霜月当空,两人走在大雪敝山的情景中,沈云稚突然懂得了山水画里的萧瑟诗趣。

他们站在竹林前,看着竹子被大雪压着,宁折不弯,节节爆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,听着就跟真正的爆竹声一样。

这年除夕夜,两人站在雪里,听了一场非同一般的爆竹声。

陆沉舟说:“夜深知雪重,时闻折竹声。”

“爆竹就是这么来的。”

回去的路上已经过了子时,陆沉舟说:“沈云稚,你又长了一岁。”

沈云稚很开心,说:“陆沉舟,你也长了一岁。”

两人在路上走着,陆沉舟正说着话,沈云稚脚下一滑,整个人都从他的视线里消失了。

他一个趔趄之后一屁股坐到地上,冬天穿得厚,摔得倒是不疼。但是地上的雪很滑,沈云稚就这样保持着坐姿一路滑了出去。

他滑到了平地后稳住身形,还来了一个漂移,十分流畅地转了个身和站在高处发愣的陆沉舟面对面。

陆沉舟这才反应过来,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沈云稚扶了起来,帮他拍打身后沾到的雪,

“摔疼了没?”陆沉舟问他。

沈云稚摇摇头,看了眼自己滑下来的痕迹,说:“还挺好玩的。”

陆沉舟没说话,还在拍打他屁股上的残雪。

“陆沉舟,你不想笑吗?”沈云稚乐呵呵的,说:“我滑下来的时候都想笑了。”

陆沉舟闻言,也忍不住笑了。

回到县衙,陆沉舟去厨房煮了饺子,两人围着炉子吃饺子。

一年就这样过去了。

冬去春来,春草萌芽的时候,是沈云稚的生辰。

他身为东宫之主,每次过生辰的排场都不小。他的生辰那天叫千秋节,每年的千秋节,他都要在东宫接受文武百官的觐见朝贺。

看着一群老头排队给他磕头,大概是全世界最没意思的生日了。

到了沈云稚生辰这日,陆沉舟送了他一块儿玉。

沈云稚在宫里见惯了好东西,这块玉一入手,他就知道不是凡品。

“送给我吗?”沈云稚有些不敢相信。

陆沉舟淡淡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
沈云稚又摸了摸那块玉,说:“这个不便宜吧?你买的吗?你哪来的钱呢?”

陆沉舟早已转向书案,语气有些不耐烦道:“给你就拿着,哪来那么多问题。”

沈云稚撅了撅嘴,把玉小心揣好。这块玉品相太好,打孔可惜了,他决定改天找人给他打个络子包住玉,他好戴到脖子上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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