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42下:扇柄轻点英雄志,盐城狼虎暗掇刀99(1 / 2)

拓跋思谏筛了三碗酒,这时门外呵呵地笑着进来一个妇人,青裙映白花,金钗横青发,三十来岁,徐娘半老,颇有风韵,大概是个女主人。后面还跟了两个端托盘的憨小厮,妇人道:“大元爷,何处将请的好贵官儿?”便向时溥致了礼。时溥略抬手道:“徐州,娘子敢是主人?”妇人道:“奴家白莲花,退浑人,这店是亡夫趁下的,有不好处,还请贵官可怜些!”拓跋思谏道:“谁不可怜你来!”便伸手捞了过去。妇人避到他兄长身边,呼喝小厮上菜。递了三碗酒,妇人便要辞,拓跋思恭却猛然将她拽到了自己怀里,将着酒便往妇人嘴里灌。时溥笑看着,也不知这厮请自己吃酒究竟是个什主意?便真个吃酒戏妇人不成?妇人吃灌了几大碗酒,这时便不大动了,拓跋思恭便笑着与时溥推酒。

几碗麦酒下肚,时溥道:“拓跋公,我欲拜见拜见刺史,不知如何可能的?”拓跋思恭道:“将军只管问衙中四郎君便是!”时溥道:“在城外便问了,他说病得沉,不能见的!”又道:“病得沉才要见见才好的,刺史公与我徐州可大有渊源!”石雄、王宰、王纵的来历他是知道的,拓跋思恭笑了笑,推酒道:“四郎君自有计较的!”时溥道:“这四郎中为人如何?”拓跋思恭道:“好,公直!”时溥道:“恕我直言,这人怕有些不好,贪权好猜!”拓跋思恭玩弄着膝上的妇人,问道:“公说谁?”头也没抬。时溥笑道:“说妇人!”看来这厮确实是有城府的。

吃一碗酒,时溥又问道:“公可知四郎君如何看公的?”拓跋思恭不由得抬了头。时溥故意不说了,要酒,拓跋思谏端起了酒坛,那帘里便跑出一个赤条条的汉子来,不问不顾,端起有酒的碗便吃。吃完便伸手往妇人腿上摸去,转着头问:“阿哥,这是谁?”拓跋思恭道:“徐州时军将,这是小人的族弟拔延!”拓跋拔延流矢转身致礼。时溥笑道:“原来是公!忘了,城外问公买马的便是时溥了!”拓跋拔延一拍额,道:“是了!那白马吃我阿哥牵了!”时溥道:“问问罢了,穷军汉岂有买马钱!”拓跋拔延道:“有钱有马也不成,牛马市吃封了,一个好牙子也吃杖没了!”时溥道:“为什来?”拓跋思恭道:“总是有根由的!”拓跋拔延道:“不说也罢,将军三年五载折返时,再来问看,有钱没钱也牵一匹走!”时溥端酒道:“好,这话我记下了!”吃了一碗。看他当胸纹了个似人非人的赤红图像,便问。拓跋拔延道:“神灵!”

“是什神?”

拓跋思恭道:“党项人的先祖,赤面猕猴。”时溥点了点头,其实他并不懂,也无须懂,突厥人、回鹘人还将狼作祖宗的。拓跋拔延道:“将军族人可也有神灵?”时溥摇了摇头,突然想起学“漢”字时先生的一段话,却蘸着酒在案子上指划着,说道:“天上下水,地上起了泥,有一个尊为女娲的神圣,便用这泥水造了我们漢人在大地之中!”案子上的“漢”字就是“蕃漢楼”的“漢”,谁都是认识的。拓跋思谏与拓跋拔延都笑了起来,用泥捏人,不是孩儿的勾当?拓跋思恭却道:“你们汉人是受神佛保佑的,神佛也将保佑我们党项!”从脖颈窝里一扯,扯出一只大金佛来。

正说着,张友进来了,道:“军将,营中相唤!”时溥便要起身告辞,拓跋思恭又推了一碗酒过来。时溥吃了起身,拓跋思恭将妇人往地上一推也起了身,送了出来,又道:“那马既是将军先相中,思恭情愿相赠!”时溥欢喜,流矢谢了,又道:“适才那话没全,四郎君说,公虎形忠胆,非久居人下者,终得绝大富贵!”拓跋思恭道:“四郎君如何便说起了小人的?时溥道:“我怪公生得雄壮,便多问了几句,王司兵可说了不少!”便抬了抬手走了,他确实是有意无意在挑拨,乱子起不起他不知道,可这好骏的一匹马却入了手,这便得着好了!

一走远,时溥便问:“可知是什事?”张友道:“说是王重荣将了酒肉到营赔罪!”时溥笑了笑,看来王重荣那想法还是没熄。到了毬场,全营都在吃喝笑闹了。胡雄见他便道:“司兵公好意,没得拂了他的!”王重荣道:“胡公是真丈夫,喜则喜,怒则怒,无宿怨,亦无宿仇!”胡雄道:“放心,这事抹过去了!”手划指了一下脸。时溥也不好说什了,坐了下来。举了几杯酒,王重荣问道:“这酒比蕃汉楼的如何?”时溥道:“各有各好!”王重荣又道:“席间可欢?”时溥笑了笑,道:“拓跋解马相赠,如何不欢的!”胡雄道:“可真?我也合去的!”王重荣道:“重荣岂赠不得公马?一会使人随我到宅中去取!”胡雄抚掌道:“好极!这下鞍马皆齐备了!”便推酒。

吃了几碗,王重荣又问道:“时公,席间所话何事?”时溥道:“不过寻常话!”又道:“公之所忧,怕是捕风捉影,但撂开手,必无事的!”王重荣道:“也是一时错了心!”便将话题转到他事上,酒吃到二更,王重荣便起了身,胡雄送出来,真个送了亲从随着去取马,便站原地搓着手等。时溥道:“既是耐不得,何不自己去取?”胡雄笑道:“空着手去讨马,我也没这脸!”

时溥便不管他,将士卒都喝回帐幕歇了,便取了马料马盐去喂那白马。边看边抚,一脸都是笑,宝马美人,自古英雄爱的便是这两件物什!张友在旁道:“军将,此马宜有名!”时溥道:“你主个意!”张友便道:“白得好,与那狼相似,便唤白狼如何?”时溥叨了叨道:“人都说狗马之忠,虎狼之毒,不甚相称!我是染坊出来的,唤作白练如何?”张友道:“好甚!正合‘吴门白马’之典!”便将孔子与颜回遥望吴门,见有物色白,颜回以为白练,孔子以为白马的典故说解了。时溥大喜,道:“云九,你祖爷定非老军,当是秀才!回了彭城,定要登门拜谒!”

俩人正说笑着,便听到胡雄嚷了过来:“汝田,他娘的,气杀我也!”时溥没看见马,问道:“怎的?”胡雄转着圈道:“那王四戏我,人随到了宅前,却吃喝了回来,说你我没眼,白间损了他一匹马,黑了还敢伸手,惹得他性发,斫下一千人蹄子来!他娘的,这不没了黑白?”时溥冷脸道:“是你我没眼,罢了,歇着去!”张友道:“兴许是吃得醉了!”时溥挥手道:“歇着去,违令者斩!”他王重荣哪是吃得醉了,是恨自己拂了他脸罢了!

时溥在军中这几年养成了个易眠易醒的习惯,躺下便着,听声便醒。睡得迷糊时节,便听到张友在唤,流矢翻了起来:“什事?”张友道:“军将,营中多人唤肚痛,也不知如何了!”时溥问看了一番,开始以为是水土不服,后来见人痛过之后便是泄,而且或重或轻,过半以上人都有,便疑到酒食上来。而他没有,张友也没有,便去看胡雄。胡雄肚里有气,睡不着的,一有响动就出了帐幕,也疑是酒了,撞了头便道:“吃王四算计了,酒食有毒!”时溥道:“你好不好?”胡雄道:“我好不好又怎的?兄弟们不好不是事?”时溥见他没事,摇头道:“真吃人算计了!”只他们几个的酒是小坛的。

“这气不能忍!”

胡雄拔了刀,便呼起来。时溥喝道:“胡雄,你想反么?”胡雄道:“我不反,这气得出!”众军士也疑到酒了,好些都拥了过来。时溥在心里掂了掂,这事只要不闹大,不烧不掠,不围官衙,不入市坊,只寻他王重荣要话,他王重荣便有受不了的罪!这算是报答拓跋思恭赠马之情!吩咐了,颁了兵器,一众人便往王宅迫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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