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66中:访和尚投身虎口,沽勇行遇旧逢怪158(1 / 2)

话音未落,殿外一个声音应声道:“知道得晚了!”那青面汉子和四个抬香案的都攥着短刀赴了进来,刀身映着烛光,亮得似火。大殿上趟过一阵响雷,王建拾了徐瑶那柄腰刀,呵了声,不退反前,逼住青面汉子,嚷道:“禅师且退!”那青面汉子道:“和尚不必慌,我乃均州将官冯行袭,这伙贼在我均州境内杀人越货,故来奉命来收剿!”王建道:“汉子,你莫不是寻错人了?我等什时去过均州?”冯行袭道:“错不错,你自己心里明白!”便朝同伙递了眼色。王建也不再辩,将手中的刀舞出一个圈子来,大叫一声:“吉哥,都他娘的睁大眼,看八哥耍子!”晋晖背靠着神台坐着,使着力气大嚷道:“好!”

冯行袭笑道:“好大的口气!”话音未落,王建已挥刀抢了过来。冯青面短刀格住,大嚷道:“崇矩,取刀!”那大脸拖眉的军汉一脚踢翻香案,附在案底的五把腰刀全露了出来。王建眼角瞟到,挡已来不及,而这个青面汉子手上不弱,急切下不得,虚晃一刀,箭步斜冲,直抢身弱脸秀的,这厮与青脸汉子有些挂相,不是兄弟便是子侄。长短本来难敌,这汉害怯,手脚一缓,短刀已吃磕掉。王建拿住他手一拽,没等他挣起,刀已割进了这厮脖子!

“大哥,救我!”

王建禁不得大笑起来。而与此同时,瘫坐在神坛前的晋晖却猛呵一声跃起,将鲁崇矩扑翻在地,两人扭着。晋晖毕竟是吃了药的,吹了筋骨,很快就吃压在了地上。鲁崇矩攥着短刀便要往身上搠,冯行袭却嚷了一声“慢着”。王建嚷道:“冯青面,你我一人舍一个兄弟,做一场大喜大悲的道场,如何?”鲁崇矩看向冯行袭。冯行袭刀指着王建道:“你要敢下刀,我剁你们五个万段!”晋晖软着舌嚷道:“剁!剁!便剁!”

冯行重却觳觫起来,王建道:“也罢了,冯青面,要你们丢刀走你也为难,不如剁了干净,他们肉痛,我们心痛!”目光露了凶光,刀口一紧,冯行重便杀猪也似的嚎叫起来。鲁崇矩只是恶嚷,刀却没有搠下去。冯行袭默了一会道:“地上三个留下,你二人走!”王建笑道:“我看还是剁了干净!”便将刀子割出血来。

这时处洪老和尚道了一声“阿弥陀佛”,念着话走了过来:“千百年来碗里羹,怨深似海恨难平。欲知世上刀兵劫,需听屠门夜半声!各位檀越,贫僧有礼了!”那淡眉的军汉却猛地一扑,将刀架在了老和尚肩上,恶声嚷道:“你一人走,不然先割了这老禿驴!”便在脖颈上割出血来。慧果着急,要往前去。皮日休拖住他,大喝上前道:“我乃翰林学士皮日休,冯将官,捕贼岂有以无辜相胁之理?”听了这一声,淡眉汉子不由地便松了手。

老和尚倒是处变不惊,道:“各位檀越,幸听贫僧一言!自己是病,还医自己;自己是刀,还杀自己。枉断众生之命者,是出佛身之血,是断慈悲之种性,生前福寿暗里消磨,死后沉沦刀山剑树!与其沉沦三恶,何如改悔身心!”王建道:“禅师,不是我王八凶恶,是这厮们要害杀我等!”冯行袭道:“好嘴!你不做贼,我来寻你做什的?”处洪和尚道:“过去是非种种,皆如过空之雁,明空之上,踪迹何在!贫僧善相人,两位檀越形貌皆非俗类,若不造作恶业时,便有无边富贵!幸听和尚一句劝,解了吧!”

王建嚷道:“如何?”冯行袭望着皮日休道:“公既是翰林学院,我等愿奉大人进止!”这厮也贼,竟将这棘手事推给了自己,皮日休一时也犯难,以公自无放贼之理,以私则最好罢手解去。

这时,处洪和尚道:“翰林非州县断事官,何如客从主便?皮公,便听贫僧处分如何?”皮日休揖手点了头。处洪和道:“冯军将,恶有恶报,善有善报。王檀越等所为罪恶,若非前世夙因,则身种之恶因,终难逃恶报。不如且网开一面,予其改过之机,责其三五日内离开山南境界,如何?”冯行袭道:“他肯应时,我便下山!”王建道:“也罢!”他其实早有意回许州了,不然早就往西川去了!

刀一收,冯行重连滚带爬到了兄长脚前,鲁崇矩起了身,猛然却抛了三把腰刀过去。冯行袭接刀在手,面色凝重。冯行重嚷道:“兄长,杀了这厮!”王建冷眼冷笑,不见怯色。皮日休不由地道:“既有成言,安得食之!”冯行重瞪眼道:“少他娘废话,兵者诈也!”皮日休怒道:“人者仁也!神者信也!”殿上又滚过了一趟响雷,众人都不由地一耸。

冯行袭终于开了口,道:“罢!王建,你等敢不依禅师处分,鬼神相饶,我冯行袭也不相饶!”王建道:“皇帝的处分我敢不依,禅师的处分我不敢不依!”

冯行袭对处洪和尚和皮日休揖了揖,朝自己的兄弟们递了一个严厉的眼神,意思便要告辞了。皮日休赶紧上前拦住,将找寻郑准的话说了,便伏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。冯行袭道:“翰林,薤山我等也说不得熟,天将晚,雨将下,也难找寻的!明日不见,再上山搜寻可好?”王建道:“翰林,此事我王建与你去!”扛刀在肩,唱念着元稹的《侠客行》便往外走。处洪和尚道了几声阿弥陀佛,使慧果随了上去。

冯行袭抬了抬手要走,他兄弟冯行重却猛然抽转身,拔刀便要往张全真头上砍。鲁崇矩一把拽住,冯行袭转了身,赤了脸,一脚便踹了过去,紧着掇香案便往自己兄弟身上砸!鲁崇矩三个要劝,冯行袭怪声嚷道:“谁劝我一并打杀了!”继续抡砸,冯行重先是惊叫,后是大哭,再后来便只是呻吟了!鲁崇矩不忍,飞身护住道:“兄长,罢了罢!”冯行袭呵他不开,嚷道:“废食的猪狗!”一并砸了起来。旁边两个又护上去,案子也散了架,冯行龙一掷,不管不顾,兀自走了。冯行重、鲁崇矩吃伙伴肩起,闷声去了。

皮日休在旁边好不吃了一回吓,一脊背全是汗,冯行重虽无行,作兄长的如此暴戾也实在匪夷所思!慧果说王建是魔王,那晋晖说黑丑汉子是鸠盘鬼,在他看来,都不及这冯青面!也怪道状鬼怪多言“青面獠牙”!

天上又过了几趟雷,雨便下来了,很快便有了倾盆之势,随着风势,向大殿内激射。远山很快失了轮廓,眼目内只是一片无边的黑色,到处都在响,哗啦哗啦,噼啪噼啪。皮日休心里忧心郑准,又为以难事累人而自处安逸而不安,徘徊再三,便冲进了雨里。处洪和尚也没有唤住。才冲到院门口,便看见黑里撞过来一人,却是郑准,见了便嚷道:“先生,驴子没寻到,天黑雨大,只得且罢了!”问他可撞见人了,却说没有,从小径过来的。皮日休还要去寻,吃老和尚劝住了,慧果对这一片山都熟,王建更是武勇,出不了事。

雨下了半夜,一时收尽,三更才过,天上便见了月轮。四更时分,王建和慧果才回来,牵着驴子,说在一处山民家避雨,见那山民说话不自在,便问出了这驴子,又知道郑准曾去过,想着人应该平安,便转了回来。郑准不由地在心中又是一叹,权贵欺人,没想贫贱也欺人,恁憨朴的人,如何能想到的!皮日休当即谢了,心里也愈发觉得这贼不恶,有豪侠之风,又知礼知敬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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