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64上:夺衣裳水底蛟龙,受欺弄绝处逢生152(1 / 2)

一行人沿着柳堤漫无目的走着,钱留肃着眉眼一言不发,与祖父做寿确实是个事啊,现在一时往哪找好营生去。走了一会,阮结叹声道:“营生不易!婆留,索性去董叔手里做个镇兵省事!”徐靖道:“钱塘的小子都这般憨傻的么?吃潮拍了头?当镇兵一月关得几多钱米?又不随心快活!”阮结道:“钱米够吃用便得!哎,徐靖,你莫不是怕战?贵将军!”徐靖道:“怕战?海龙王海夜叉来我也敢与它战!钱米够吃用便得——你家可是不够吃用的?”两个人七嘴八舌的斗着嘴。

镇兵不是不好,钱留自己一身本事便是在董昌的营里看出来的,他不怕劳苦、管束,对吃穿也没什要求。可是家中祖父、祖母都在,他父亲又是个本分人,不是惯赚钱养家的。他作为长子长孙总要担当一些才好。况且镇兵也有个恶处,朔方防秋,岭南防冬,指不定就是哪天的事!站住脚,摸出铜钱占了一卦,摇了摇头。

徐靖道:“婆留,不要姓丁的命还不能要他的财?”钱留吃俩人的嘴舌搅得烦了,眉眼也竖了起来。阮结两个咬住了舌,钱留对司马福道:“兄弟,我再使船一回!”司马福点了头,昨晚一夜酒他也吃得爽快。上了船,钱留指示将船驶进官河,(注:官河即隋时的江南河,即浙西运河,南下直到杭州)司马福不由地懊恼起来,这是要回杭州么?恁多船往来,如何要浼着我这船?几次要开口,但一见钱留那严重的气态便又咬住了。阮结、徐靖俩个没心人一般,见钱留沉闷闷的,一夜的困都扑了过来,很快就在舱里打起鼾来。

船顺流南下,午时便到了嘉兴津头,嘉兴是苏州南境属县,再下去便是杭州了。船一泊住,徐靖、阮结便嚷饿跳上岸去了,钱留对司马福道:“你随了去,我想点事!”司马福上了岸,见钱留还呆呆地盘坐在甲板上,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挨泊在一起的官船、商船,也不知在打什主意。

“钱哥气性有点沉啊!”司马福搭话道。徐靖笑了下道:“兄弟,这也不是婆留的气性!”阮结道:“他是油火性子,心里空了时便也爽朗了。咱也别磨蹭,胡乱买些酒饼船上吃吧!”岸上有的是肩担手提的小商贩,可船上下来的旅人、杂役,在岸上佣力营生、耍混寻衅的人众也多。此时吃不吃、买不买的都往商贩箩篓前挤。阮结三人好容易才买到了酒、饼。

往回走时,司马福忍不住问道:“钱哥不会是打官船、盐船主意吧?”徐靖嚼着饼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什么,听着不是好话。司马福道:“我看他直眼看着!”阮结斜了他几眼,意思有些不善。司马福便也将脸扯长了。阮结才道:“不到得你这便怕了?”司马福道:“怕?能不怕!为什便把一条性命轻轻地丢了?这世界好不好,我多少也挣得一口饱饭吃!”徐靖不耐烦,道:“劫船走盐的营生我们还没沾过的,看看便有意思了?哎,好娘子!”突然指了指前面,一位年轻的娘子正在四个婢女的凑拥下登上的一只不大的官船,后面还跟着一排军汉模样的仆从。

徐靖伸长脖子,戏谑地发出一声长啸。那些个仆从听了一齐睁圆眼瞪过来。徐靖将酒囊往脸上一盖,咕噜咕噜的灌起酒来。那边望了望,又将眼睛看到别处去了,徐靖直了脸,朝司马福眨起眼来,一脸的猾贼!

到了岸头,司马福第一个跳上船去,徐靖还仰着头往左边官船上望,其实也望不见什的,除了那面“曹”字旗。“哎!钱哥哪去了?”司马福说道,舱里并没有人。候了一会,也不见人影,阮结、徐靖俩人便往岸上寻去。司马福见这几人不好相与,又没定交的,一声不响解了船索便走。

阮结、徐靖在岸上走望了一圈,也不见钱留的身影,转回来船也没了,不禁破开喉咙大骂起来。正骂着,脚下水里汩地一声钻出一个人头来,却是钱留。钱留将膀子端在水面上,下面是一身白肉,问道:“司马福为什走了?”他的表情较之前和缓多子。徐靖哈哈笑道:“怕你劫船走盐!怎得?鱼性发了?如何跳水里去了?”阮结垂下一只手,钱留轻松上了岸,他看了看四周,低声道:“探了探盐船的底!”阮结一怔,道:“哥,你真要动这手?”

钱留抹挥着身上的水道:“船也没了还动什手!”他是脱了衣衫下水的,现在身上只穿了一条犊鼻褌。以他原来的意思,借着这带闹夜叉的传闻,半夜潜在水里鑿开一艘盐船,神不知鬼不觉弄上一船盐,不天明便到了杭州,好好的赚上几千钱,可现在船没了,还说什,今日的卦到底是不好啊!

阮结道:“一席好酒都喂了狗了!”钱留也不气恼,问两人身上可还够一身衣裳的钱,阮结、徐靖都将钱掏了出来,可还差得远呢!钱留吃了些酒饼,便往岸上逛去。天气晴丽,水上岸上赤脚赤身的也非一二,人也不怪。一会倒有个刺花绣的老子问过来,说是一身好肉,如何不锦上添花刺些好纹。钱留并不理会他,将眼望着不远处一伙坐箱囊佣力的,中间一个与他身样相似,穿的是一身褐色衫子。看准了便将刺花的往边上一推,箭直走了过去。

“哎!兄弟,与你借身衣裳穿穿!”

钱留说道。那褐衫汉子长得并不弱,硬须大嘴,膀阔腰圆,一望便知是有气力的。听了不由地望着同伴一笑,道:“这厮莫不是吃夜叉拿去了魂?”笑了一阵,挥了挥手,示意钱留走一边去。钱留回头看了看阮结两个,递眼神教他们站着别过来。回过头又说了一次,旁边一个便道:“徐三哥,这肉虫看来是吃拳不吃言!”褐衫汉子也发了性,跳起来戟指着道:“汉子,我哪得衣裳与你?我便菩萨坐了肚,裆里还杵着鸟。你走不走?”迫了两步,他的四个伙伴也嚯地围上来齐了声色。

钱留道:“徐三哥,借我一身衣裳又如何的?”说着便伸手过去。姓徐的汉子当胸将钱留的手拿住一扭,钱留作意敌不过,顺势跌在地上。“原来是只软壳蟹!”众人一笑,都散在一边。徐靖见了便要过去,吃阮结拉住了。钱留身上沾了半身的灰,爬起来又将手伸到汉子胸前,要揭他的衫子。汉子又顺顺当当拿住一扭,将钱留摔在地上。这时旁边过往的便有望过来的,钱留第三次从地上爬起来时,观众终于忍不住指戳起来。

姓徐的恼道:“你们知道什的!他平白要夺我衣衫!”一人道:“他又不是憨傻,你们五个穿衣的,他一个光身,他敢来撩拔的?”便有和声的道:“便是了,他要讹人衣裳时如何不找个孤身、老弱的?”“我看呀,无风不起浪,定是你们取了他衣服,他才揪寻上你们的!”众人七嘴八舌的。姓徐的急了,瞪着钱留道:“你自己说,是不是你要夺我衣衫?”钱留摇了摇头,褐衫汉子急了,伸手便往钱留脖子抓去。钱留这时不再含糊了,捞住姓徐的腕子,便是一扭一掼。这汉子想不到钱留先是示弱勾他,这下一扭住,只听喀的一声响,左胳膊便被拧脱了臼,脸蹭在地上,痛得嗷嗷只叫。

他的四个伙伴便要过来动手,阮结、徐靖早挨过了,出来将身一拦。徐靖叫道:“怎么着,瞧得嘉兴没有仗义的汉子么?”众人又起哄呵起来。四人一时都愣住了。钱留顺顺当当地解下了姓徐汉子的春衫,一脚踏住他背,将衫子穿了。揖众人道:“多谢各位父老兄弟仗义!”

人群慢慢散去了,钱留拉起姓徐的汉子,贴着他耳道:“徐三哥,谢你的好春衫,跌了我三跤你也不亏了!”说完也不理阮结、徐靖,拽步便走。姓徐的汉子大声嚷道:“汉子,你是人爷人娘生的,留个名字!”钱留头也不回的道:“好说,临安钱留!”阮结、徐靖便也撤身走了,一转背便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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