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8章 甜梦68(1 / 2)

刀子插进男人胸口的一瞬间,小匀握着刀柄,低头看他的脸。那时,小匀感到一股死亡的力量从刀上传来,只是一秒,鲜血如同一束点燃的烟花,飞溅在他脖子上。

地毯上满是星星点点的遗迹,小匀将刀拔出来,男人的心脏变成了一个空虚的洞穴。温暖的血液汩汩流下,有着生命力一样在地毯上扩散、流动,将遗迹侵蚀。

男人跪在地毯上哀嚎,浑身抽搐,双手向上摊开。他抬头看小匀神祇一样的脸,小匀慢慢俯身,捏他的下巴,将一枚青色的苹果卡在他嘴里。

恩赐给他一颗新的心脏,填满。

那时,小匀感到手掌中的男人如此孱弱无力,濒死的身体像是一只柔软又狂躁的蚕。小时候,小匀跟阿宁一起去乡下看喂蚕,阿宁的外婆不让他们乱碰,但阿宁偷偷拉着他给蚕喂桑叶。他们蹲在地上,好奇地看着蚕在桑叶上爬来爬去,在格子里吐丝结茧。

成百上千的桑叶,成百上千的蚕,一起进军,一起啃食。

沙沙——

沙沙——

一只蚕爬在桑叶上,乳白的身体慢慢扭动,它肿得无法行进,一边爬,一边像婴儿一样吐水。阿宁说,它要死了。小匀说,真的吗。阿宁说,嗯,它要死了。小匀说,它真吓人。

两个孩子蹲在地上,小匀轻轻摸了一下蚕柔软的背,那乳白的身体立刻受了刺激,翻滚,抽搐,痛苦得像是要爆开。阿宁说,它真恶心,你还敢伸手碰?小匀说:它不会结茧了。阿宁说:它没用了。小匀说:它没有坟墓了。

阿宁说:它只是结了个茧,怎么能叫坟墓。小匀说:为什么不能叫,它这一辈子做的事,就是在给自己修坟墓,还是白色的。

阿宁说:小匀。

小匀说:嗯。

阿宁说:你说话的语气,好像大人。小匀说:我觉得大人也不多么聪明。阿宁说:我不信。小匀说:他们不敢说死这个字,我敢。阿宁说:我妈妈告诉我,做人不能太勇敢,老实本分最重要。

小匀说:我都说了,大人也不多么聪明。

日光下,蚕在痛苦蠕动,肚子的裂缝流淌出脓汁,渐渐地,整个身体都泡在金色的脓汁里。它真恶心,阿宁重复了一遍。它要死了,小匀也重复了一遍。

后来,小匀一直能想象到一枚洁白的茧躺在手心的样子,干瘪的尸体被裹起来,洁净而庄重。久久放下电话回头看他,蓉蓉家里的人在另一头说,没嫁出去的女人,不能葬在祖坟。

小匀坐在餐厅桌前,托着脸看手里的酒杯。他刚洗过澡不久,身上穿着睡袍,素白一张脸,从头发丝到脚是甜甜的薄荷味。餐厅没有开灯,客厅的光线斜斜切进来,他坐在黑暗里转着手里的酒杯,门廊下传来汽车的声音,他才抬头看玻璃门外花园的月光。

冯治卿一直在客厅等着,周砚进门之后,冯治卿立即上前说话。司机将礼物盒子放在沙发上,悄然退下。周砚漫不经心解西装扣子,只听了一句,扭头向小匀看过来,眼神变得犀利。

小匀清楚冯治卿在说什么。周砚一向喜怒不形于色,但现在明显生气了,他站在那里,什么表情和动作都没有,只是眼神有一种迫人的阴沉。冯治卿说到一半,心里打了个突,之前亲手解决易准的时候,周砚都没有这样的神情。

冯治卿轻声叫道:“见哥。”

可是周砚没有理他,抬脚朝小匀走过去。小匀望着周砚的脸,还想喝一口手里的酒,周砚将手抓在杯口上,冷冷盯着他。小匀想要把酒杯拿走,周砚岿然不动,睇着他说:“潘小匀,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?”

周砚极少这样连名带姓叫他,居高临下的姿态也很不客气,已是接近盛怒了。

小匀松开拿酒杯的手,周砚直接将酒杯推到一旁,手指力道太重,那酒水在杯中不住晃动。

小匀道:“人都已经死了。”

周砚的胸膛微微起伏,眼神也很冷漠,小匀这句话显然是在火上浇油。他看着小匀的脸,这张脸越是美丽,他看得越是生气,于是手插在裤兜里,走到玻璃门前,望着门外高大松树的黑影,仍旧克制自己的怒意。

“你要杀何冠军,杀任何人,我无所谓。但是经过我允许了吗?你还敢故意瞒着我,瞒着小冯,是我对你太放纵了,让你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,忘了这个家是谁来当。”周砚回头看他,声音像一把锋利的刀子。

“我自己的事,我自己承担。”

“你能承担什么?如果杀一个人要赔一条命,你有几条命赔进去,更别说还心软放过了人,留下那么大的破绽。我怎么教你的,你大概全都忘了!”

冯治卿一直默然站在餐厅门口,周砚忽然看向冯治卿,道:“你去,处理干净。”冯治卿犹豫道:“见哥,那个孩子才六岁,小匀下不去手也是正常的。”周砚停顿一秒,对小匀冷冷道:“就算杀了他又怎么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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