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爱与婚姻42(1 / 2)

叶白薇神色有些张惶,几近哀求地看着季司游:“小季,阿姨能和你聊聊温清纶……”她似乎尤其担心会遭到拒绝,艰涩地补充道,“还有孩子的事情吗?”

季司游不难看出叶白薇找自己的想法是什么,他甚至有了一种“终于来了”的紧张与割裂的轻松感。

“阿姨,当然可以,”他快速地把剩下的衣服展开,“要不您在客厅等我一分钟?”

叶白薇摇头:“就在这里吧,”阳台与卫生间相隔较远,这让她稍微肯定这场谈话不会被温清纶听见,“你……你身体还好吗?”

季司游颔首:“目前没什么大问题,阿姨您费心了——阿姨,您不用和我客气,也别觉着来首都是给温清纶添麻烦。”

“没、没有……”

“阿姨,您不是客人,”季司游晒好了最后一件衣服,看见叶白薇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,他又进客厅搬来了两只小凳子,“我们是家人,或者,您把我当一个阅历不深的朋友也行。”

他示意叶白薇坐上小凳子,然后自己与对方保持在一个不近也不远的距离,恰到好处地促膝长谈。

季司游忘了,自己的这一番话在表明立场的同时,也攻心,尤其是对叶白薇这一类观念传统的长辈。

叶白薇仿若听到了什么让她更加愁苦的话语,她看了季司游几眼,最后才如同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,道:“可是小季,我们现在如何能是一家人?”

一旦开闸,情绪的奔袭泄就势不可挡。

叶白薇越说越泪目:“你和温清纶连小孩都有了,却迟迟不肯去民政局办结婚证……”

“阿姨您别着急——”季司游被她哭得有些措手不及,第一反应是赶忙递纸巾给对方,然后他转念一想,瞬间明白了叶白薇的忧虑。

“小季,你告诉阿姨,温清纶这么个没工作、成天只知道读书的人拿什么养孩子?你们、你们不结婚,那孩子以后的上学怎么办?”说到这里,叶白薇已是哽咽,她何尝不知道大多数的婚姻皆如虎?

她最终的忧虑始终都是害怕温清纶一个人去支付生子、养子的高额代价,毕竟这个社会从不对弱势群体心慈手软——当你拥有子宫/生殖腔时,你所面临的真相,往往比其他性别的人所面临的要残忍上无数。

就是因为千百年来对能够用身体来孕育孩子的几性人的剥削、利用、舍弃,这些被压迫者变成附庸的菟丝子好似也顺理成章起来。

叶白薇如同绝大多数的“孕育者”一样,忘记了自己本来就可以一绝凌霄。

所以,在叶白薇的眼里,婚姻哪怕吃人,但其可以保障后代有一个“平稳完整”的家庭——当然,至少还能有人来与你分担生养小孩的各种成本。

爱嘛,像买彩票一样只能在囹圄里望洋兴叹。

婚姻保鲜的不是爱,是凌驾,是合法的从身到心的侵占。

婚姻里没有爱吗?

肯定会有,只是这样的爱或许带着将就,或许掺杂疲累,又或许在慢慢退潮。

婚姻利好不用怀胎十月的那方和小孩,正像怀胎十月那样——榨尽孕体的能量,以换一个本能求生避害的胚胎成熟。

说到底,叶白薇从来不能理解温清纶对婚姻为何避如蛇蝎,就像温清纶频频为母亲的陷落而不自知心疼。

生产力在发展,礼教、道德仍旧在掌握者的默认里原地踏步。

温清纶之所以选择了季司游——愿意因为他而赴风险、承强压,除开灵魂共鸣外,再也没有其他理由。

而季司游听到叶白薇的话之后的反应也印证着这一选择并非错误——

“阿姨,或许您总是下意识低估着自己的孩子,这其中有母性的原因,毕竟没有人能眼睁睁看着孩子……‘自讨苦吃’。”

叶白薇只听到了他最后那句话,紧张地道:“你也说,这是自讨苦吃啊!”

“阿姨,”季司游看向卫生间的方向,压低了些声音,“我的意思是,您实在是把温清纶想得太过羸弱了。”

“他想读到博士,不是因为找不到工作或者不愿意工作,而是因为他比大多数人清晰自己对这个社会的使命。”

季司游再次递了一叠纸巾给对面的叶白薇。

叶白薇痛苦地吸着鼻子:“我不懂他的什么理想抱负……他是我儿子,我只关心他的日子过得好不好、有没有找到一个疼他爱他的人……”

“阿姨,可是结婚,不会让温清纶快乐。”季司游突然想起来当年李慈润骂他冷心冷情,这一个瞬间,他第一次如此肯定地认同李慈润,他似乎真的很擅长拆毁人们的乌托邦。

在戳破人们痴心妄想的泡沫上,他和温清纶可谓同道中人。

叶白薇:“你……你也……”

季司游颔首,垂下眼睛不去看对方:“是的,我认同温清纶的观点,我与他立场一致。”

此言如利刃。

叶白薇捂住了心口,半天才颤抖着嘴唇说出话来:“他、他是个永远都不能被你标记的beta……而你,你是一个会有易感期……会、会时不时受到各种信息素诱惑的alpha啊,小季,你让我,”她仓惶地摇着头,声音变得凄厉起来,“你让我怎么相信你会永远只有温清纶一个人?!”

她甚而已经怀疑季司游会不会是一个口蜜腹剑的卑鄙者……会不会只是抱着玩弄的心思对温清纶……会不会……

叶白薇内心混乱不堪,却听对面端坐的青年在沉吟几秒后,掷地有声地开口。

“我认为,标记实质上是一种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奴役。”

叶白薇张口无言,她听不懂季司游讲的这些“高大尚”的词和话。

可她能感受到对方的严肃,因而她下意识地不再开口,由季司游继续说下去。

“阿姨,温清纶是一个人,他有自己独立的人格,”季司游顿了顿,“他不是我的附庸。”

“我对他的感情成立于‘我爱他的所有’这个既定事实上。”

大概是看出了叶白薇的迟滞,季司游换了种说法。

“阿姨,并非是由性别来决定一个alpha会爱上什么样的人。“

“alpha可以爱任何性别的人,在理论上,任何人都有自由去爱一个不论何种性别的人。”

他向靠近叶白薇的方向挪近了些,也放低了自己的声音,却不带侵犯地看着她:“对于所有人来说,爱与被爱或许都只是简简单单地取决于这个人自身,无论ta高尚还是卑劣,不追究ta与对方在性别上是否相配……也不管ta爱上的是同性还是异性。”

叶白薇话语快过意识:“所以呢?”

季司游目光缱绻,他竟然有些不好意思:“所以,我们正在摸索着不带蔑视地相爱。”

“在此之前,我们仍旧需要继续做好功课的是——”他朝叶白薇一笑,带着生涩的腼腆,“放弃用性别来评判爱。”

震撼吗?

当然是震撼的。

叶白薇短暂的生涯里,连“爱”都没从温涛口中听到过。

与她相爱的,是苦难和困惑。

一时之间,叶白薇的意识飘摇开来,眼中、耳中的一切都不再具象。

可唯独季司游的声音仍旧那么清晰如常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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