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四十二42(1 / 2)

叶长岐没有丝毫犹豫,回握住他的师尊。他同冷开枢屏息跃入星宿湖,一路潜游至湖底,距离颠倒的罗浮山幻境越来越近。

在距离湖底十米的位置,叶长岐忽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周身血液涌上大脑,冷开枢在这时松开了他的手。

等叶长岐回过神来,他已不再身处星宿湖中,而是立在瞻九重外,环顾四周,层层叠叠的花海如同低垂的云海环绕着瞻九重。

原来,叶长岐已经回到前世的身体中。

重生以来,叶长岐便对这座飞檐翘角的居所印象深刻,他隐隐觉得似乎诸位师弟心照不宣,都默认瞻九重是罗浮山宗最特别的地方,并且人一旦多起来,不管是商讨宗内要务,还是聚会玩耍,总是下意识往瞻九重凑。

叶长岐忍不住想,这是哪段回忆?这个时候,自己的几位师弟入门了吗?燕似虞又在哪?

“长岐。”

叶长岐回头,见花海下立着一个人,腰悬将倾剑,面色冷峻,正是开枢星君。出乎意料的是,开枢星君没有穿那套阵修的观星法袍,而是换了一身暗红色的礼服。

在叶长岐无数不多的印象中,自己师尊从没穿过这么鲜艳的颜色,身上除了黑白双色,唯一的异色,只有心魔那双猩红的眼。

身穿礼服的冷开枢站在花雨里,少了几分剑修的冰冷,多了一抹柔和,一双点漆般的眼眸落到自己首徒身上:“风行九部业已开启,长岐,随本座去徐州。”

叶长岐只觉前世的自己似乎怔住了,目不转睛地望着对方,甚至忘了回答,他心如擂鼓,异样的情愫从胸膛中喷薄而出。叶长岐听见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大,越来越响,垂下的手也忍不住捏紧成拳。

前世的他对于自己师尊,似乎不仅仅是徒弟对师长的敬重之情。

冷开枢走到他面前,疑惑地问:“长岐?可是不愿意。”

叶长岐摇了摇头,笑着说:“长岐,谨遵师命。只是师尊,这次不带云生师弟吗?”

冷开枢说:“云生说自己不会御剑,怕耽误行程,自请前往药宗演习医术,本座允了。”

“云生师弟身子骨虚弱,我怕他在药宗无人照应……”叶长岐微微皱眉。

“不必担忧,本座已亲自见过药宗宗主,嘱托他照顾好云生。”冷开枢道。

叶长岐这才放心下来,开枢星君虽是一心向道的剑修,却总是对自己弟子关怀有加,与此同时,他又想起另外一事:那这次,岂不是只有他与冷开枢二人去风行九部。

风行九部,九州乐修与舞修的盛典,而开枢星君作为九州名士,理当应邀前往徐州玉台玲珑。

所谓玉台玲珑,便是一方比罗浮山宗云湖天池台还要宽大的白玉台,此台方圆宽百里,高一千丈,若想登台必须踏着鲜花砌成的台阶逐阶往上。

开枢星君又取出一套朱红的礼服:“这是风行九部的礼服,受邀前往的修士皆要穿着。”

待叶长岐换好礼服,两人开了移山填海阵一前一后前往徐州。

风行九部举行期间,玉台玲珑上总是花团围簇,成堆的金带围铺成一条花路,这些鲜花全笼罩在万象回春术中,并不受时令变化而有所衰败。

修士们踏花而过,却不伤金带围娇嫩的花瓣分毫,只是身上所携带的灵气轻轻掠过花丛,将金带围的花瓣掀起层层波浪。

两人抵达时,云台玲珑上鼓乐齐鸣,仙乐不绝于耳。一位身穿青色衣袍的乐修抱着琴从金带围上走过,他走得很慢,似乎怕修为不足踩坏那些娇贵的名花。

叶长岐倒是先认出那修士怀里抱着的琴。

涎玉风雷琴,九州排名第七的琴剑,为云顶仙宫宗主所有。

面前这位修士正是日后的云顶仙宫尊上夜见城。

不过夜见城成为尊上都是叶长岐死后之事,所以回忆里的叶长岐并未表现得太过惊诧。

叶长岐只是同开枢星君说:“师尊,那位修士手中的武器有些特别。”

冷开枢看了一眼:“琴中剑,他的古琴中有一把剑。”

所以夜见城到底算乐修还是剑修?叶长岐不得而知。

师徒俩人顺着金带围花道往上。期间,遇到蓬莱仙阁的舞修。

这群舞修多为欣长苗条的女子,眉如翠羽,肤如白雪,梳着翠绕珠围的飞云髻,一身朱红翠绿的绫罗仙裙,在金带围花道上莲步轻移,恍若瑶池仙女。

“咦?姐姐你们看那二人,腰间佩剑,可是剑修?”

有舞修回道:“剑修有什么好看的?一群一心向剑的疯子,整天除了打架,就是练剑,呆头呆脑的,活该他们没道侣!”

“不一样,不一样!这两位比凤凰还好看,姐姐们快看看呀!”

那舞修见众人不信,焦急地一跺脚,眉目一卷,腕臂上的纱帛在金带围花道上轻轻一卷,朝着剑修飞去,飞至剑修不过十丈距离被一道剑光悉数绞碎,纱帛里的花也四分五裂,稀稀拉拉落到花道中。

叶长岐转过头,见开枢星君冷着一张脸,目不斜视,直径越过那朵被碎尸万段的金带围。

舞修们:“………”

叶长岐欲言又止,只得朝着舞修们温和笑了笑。不过停了片刻,前方的开枢星君便转过身来问他:“长岐,还不走?”

叶长岐快步赶上去,轻声说:“师尊,好生冷漠。”

冷开枢却说:“难道你想要道侣了?”

叶长岐步伐一顿,飞快地看了一眼冷开枢脸色,面不改色地说:“自然不是,弟子一心练剑。”

冷开枢十分满意。

过了一阵,彻底不见舞修的身影,叶长岐才问道:“师尊,弟子有疑问,九州四会:天门问道、风行九部、冰鉴集会、佛陀燃灯。天门问道与冰鉴集会弟子略有耳闻,但余下两种盛典都是怎么来的?为什么又要叫风行九部与佛陀燃灯?”

冷开枢道:“佛陀燃灯取自‘燃灯如来’,据说是佛修曾有一位佛修大能,因出生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,故名燃灯佛。后来索性将四会之一的佛修授经论台称作‘佛陀燃灯’,希望佛经如同明灯照耀座下弟子。”

“至于风行九部,这与玉台玲珑有关。九州各门各派皆有自己的传闻,百年前曾有一位乐修大能登上玲珑玉台奏乐,乐声引得天地失色、百鸟朝凤,被九州奉为天籁之音。”

不过传闻多有失真,比如这位乐修演奏的是什么乐曲?引来的百鸟与凤凰,又有何人见过?九州世人莫衷一是。

直到某一位舞修大能说,其实引来凤凰的不是乐修,而是舞修。

这话乐修们自然是不爱听,当即怒斥舞修,随后双方起了争执,不仅寸步不让,最后竟然以“谁能引动凤凰来朝,百年前便是谁家修士”为理由立下比约,比试地点就在玉台玲珑上。

比试当日,九州万人空巷。

前来观战的修士乌压压挤满玉台玲珑,不仅台上有观众,就连悬天之上也是各色阵法、剑器名器穿梭交织,斑驳陆离,宛如火树银花。

叶长岐追问:“后来是谁引来了凤凰?”

冷开枢语调一转:“无人引来凤凰。”

叶长岐无奈失笑:“师尊,可真不会讲故事。通常来说,不该是凤凰于飞,轰动九州?怎么只是一句无人引来凤凰,难道百年前引来百鸟朝凤的传闻有假不成?”

冷开枢用关节轻轻敲了一下叶长岐的额心:“你倒是胆大,如今敢责怪本座讲的故事不好。即是如此,为何幼时整日往本座怀里钻,夜里还要钻本座的被窝,缠着本座给你讲剑修斩妖除魔的故事?”

叶长岐面上染上薄红,咳嗽了一声:“那是小时候。”

冷开枢只轻描淡写地扫他一眼:“确实,你如今不敢钻进本座怀里,还想着找一位道侣,这些故事,不如请某位舞修乐修来同你讲,定然声色凄美。”

叶长岐咬牙,竟然急到直呼他姓名:“冷开枢!”

这下就连幻境里的叶长岐也愣住了,前世的自己今日胆大到如此地步,九州剑尊也敢直呼其名,况且这人还是自己的师尊,实在太过大逆不道。

令人费解的是,冷开枢并没有勃然大怒。

见周围有修士望向两人,叶长岐不得不柔和了语气,服软似的说:“师、师尊,弟子没有想要道侣,弟子只想陪着你,一心练剑,别无他求。”

冷开枢凝视他片刻,移开了目光,谁也不知,他垂在广袖礼服下的一只手却是紧紧攥在一起。

一心练剑,别无他求。

本是他所期望的八字,此时听上去却有些无以名状。

从何时开始,这种情绪逐渐侵占了他的神识?期盼弟子一心向道,却又因其将目光投在他人身上时而焦躁不安,思量着长岐有朝一日会不会与他人结成道侣。

可若真是有那么一位适合的人出现……

冷开枢的眼中飞快掠过一道暗红光芒,叶长岐立在他面前,就穿着那身朱红色的礼服,身姿挺拔,俊美无俦。

他的一举一动,似乎都变得缓慢起来,在冷开枢的眼中逐渐变为被猩红笼罩的画面。

“师尊?”叶长岐喊了他一声,“你没事吧?”

冷开枢恍然回神。

他面色有些白,叶长岐目露担忧,低头认错:“弟子知错,不该直呼你名讳。”

又主动伸出左手,张开玉白的五指,小声说:“师尊,大不了你罚长岐?轻轻抽一下,现在在外面,弟子还要脸……”

冷开枢却只是用食指划了一下他的掌心,将叶长岐的手推回去,冷声说:“下次不可再胡闹。”

极轻地划过,留下一道瘙痒的痕迹,叶长岐身为剑修,向来爱惜双手,自然是对于这种“惩罚”十分惊骇。

五指微微一缩,飞快抽回手,广袖垂下,罩着手掌,他将手负在身后,状似不在意地说:“师尊,既然罚过了,继续为弟子讲之后的故事吧。”

冷开枢这才说:“传闻其实不假,百年前确实有乐修奏乐引来凤凰,不过那次比试没能引来凤凰,是因为恰好赶上妖族凤凰百年涅槃,所以九州不光凤凰没来,就连百鸟也未至玲珑台。”

不过既然有了第一次盛会,九州索性将这种大比延续下来,引不来凤凰,自娱自乐也不错。

比如天门问道,其实剑修并不需要试炼大会,剑修向来除了手中剑就是打架,在哪都是打,何必特意将人聚集起来,多此一举。

“那为何剑修们不反对呢?”叶长岐问。

开枢星君冷笑了一声:“因为南桥居士说,只要来天门问道,便可挑战九州剑尊开枢星君。总有无聊之辈,想来挑战本座,所以剑修们都来了,他们来了之后,发现人多打起来更热闹,所以天门问道也保留了下来。”

叶长岐:“………”

似曾相识。

冷开枢却不甚在意:“风行九部,便取自《山海图册》上观风行殿,容千人安足。下作九部乐,平鳞鳞万户。”

两人行至金带围花道的末端,便见云台玲珑上人山人海,各处皆是云顶仙宫的宝马香车轿,雕花的宝塔盖,四面罩着鲜红的绫罗帷幕,云顶仙宫的美人坐在轿中,乌发上戴着靓丽的饰物,手中捧着琵琶古琴等,笑吟吟地打量云台玲珑中央的修士。

观舞的修士们将道路围得水泄不通,人人皆是华服衣冠,一副恨不得将自己全身贵重家当穿在身上的模样。

叶长岐被人潮挤得往冷开枢身边撞去,对方伸手扶住他,抬起手臂虚虚将他拢在怀里。

冷开枢十分不喜人多,一脸冷峻肃杀,似乎眼神都能冻死人,他拉着叶长岐掠至空中,两人立在各自的剑上,俯瞰整个云台玲珑。

玉台玲珑上点了许多鱼龙灯,全靠其中的五色石散发灵力浮在半空中。除此之外,四面八方皆是璀璨的阵法、法器,大有“蓬莱仙宫起舞处,便是九州河清海晏时”的繁华景象。

“蓬莱仙宫”便指的徐州云顶仙宫与青州蓬莱仙阁,前者为乐修仙宫,后者为舞修仙阁。

“师尊,风行九部既是乐修、舞修娱乐,又无百鸟朝凤的盛景,为何还有数以万计的修士前往观摩?”叶长岐讯问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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