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小鹿隐4(2 / 2)

方守田瞪着眼睛:“我日你耶耶!”

一群血气方刚的汉子,可是爱听这污糟话,校场上一片狼嚎狗叫的,连督军台上的翊麾校尉都乐了,咧着嘴角骂了句带劲的脏话。

在场这么些人,只有秦无疾没耳朵听,眉间攒得皱巴巴的。

吕迟又与方守田唇枪舌战几轮。方守田本就面红,被吕迟作弄得脸红脖子粗,依旧寸步不让,非叫他比上一回马射。

吕迟熬不过他,只能请看戏的翊麾校尉给拿了主意,两人今天比的科目,便定了“鹿隐”。

这是个马射的比法,名字文绉绉,据说是前朝哪个儒将定下来的,不仅名字矫情,比法也矫情,要用七斗力的弓,六钱重的箭,隔着一百零五步,左右奔驰当中射裹着鹿皮的垛子。

鹿皮裹成巴掌大,骑在马上看就是豆大一点,叫做“小鹿隐”。

鹿皮若是裹成人头那么大,就叫做“大鹿隐”。

吕迟叫人过来伺候,卸了自己最爱的那张漆黑角弓,换了只七斗力的轻弓,拉拉弓弦,觉得手感不够扎实,于是撇撇嘴,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。

“大的小的?”吕迟问他。

“小的!”

吕迟心情不好,犯嘴贱:“就你小。”

若不是等着比试,方守田可得策马冲过来抽他两嘴巴。

翊麾校尉叫手下的侍从官给置备好校场,小鹿皮共裹了三十张,每人配三十支箭,一作赤标,一作黑标,按中数来判高低。

吕迟与方守田都备好了架势,对立两方,耳中听得铜锣惊天作响,二人两腿一夹,缰绳一抽,便是马蹄暴动,冲着对方就去了。

正要对撞的时候,马头左右一分,各自狂奔,两边骑士张弓搭箭,眨眼间便是各自一箭,将两鹿皮牢牢钉在草垛子上。

场外军兵高呼:“中了!”

张弓射箭十余次,校场里的尘土越飞越浓,马腿都藏在土中看不见了。

鹿皮陷于扬尘,在百步开外若隐若现,影影绰绰,这才是所谓“鹿隐”的滋味。

吕迟起了玩心,突然坏笑一声,强健的肩背蓄满力气,拉满弓弦,迅疾射出一箭。

侍从官连忙去看鹿皮,却没数出新中。正纳闷呢,便听方队正大怒,骑在马上扯着嗓子骂人。

再看距鹿皮二十余步的地方,有两只箭都没中,一黑一赤竟落在了一处。

翊麾校尉举着葫芦喝了一大口水,笑骂他:“狗崽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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儒家六艺,礼乐射御书数,官宦子弟都会学习,但大多只是学来玩玩,沾沾手便罢了。

就比如射技之于秦无疾。

自秦公子幼时叫府上的教头领着、嬷嬷们看顾着,拿一张三尺长的小金弓射过纸灯笼以后,便觉得这东西索然无味,不想再碰,静悄悄回屋念书去了。

与他不同,那时候京城中的衙内公子们正是活泼好闹的年纪,最喜欢拉帮结派,背着金弓银弩招摇过市,看见什么就射什么。

娇贵的少年郎们打马而过,身后追着一众仆从,金弹珠玉箭簇洒一地,引得百姓纷纷弯腰在他们后头捡。

其中玩闹出格的,甚至还伤到过良人,叫在朝为官的父兄都受了连累。

秦无疾从来不屑如此,也不爱与这些人相处。和他处得来的,都是同他一般的小秀才、小书呆。门第差些也无妨,是平民也无妨,只要喜静、喜读书、为人端正,便可以进到相国公子的书斋来做朋友。

秦无疾不碰闹市行弓的游戏,书斋里的小书呆们唯他马首是瞻,自然也不爱碰,一群人挤在书斋里写字念书,连门都不大出,生活自然而然离驭马张弓越来越远。

走马金弓引百丸,不如秦郎诗半篇。

京城里的达官显贵,总爱拿这句话教训自家奢侈任性的小祖宗,说的就是相国公子秦无疾不爱弓箭爱读书的故事。

汗水又蛰了眼睛。

秦无疾低头擦擦额角,一阵恍惚。

往昔的京城繁华在眼前散尽了,只留下眼前马蹄飞溅起的尘沙。

吕迟笑了,马背起伏间又射出一箭,汗水顺着他下巴尖儿扫落出去,甩到空中不见了。他刚才使了回性子给人捣乱,听着方守田气急败坏地骂他,正是得意时候。

两人三十箭射完,扬尘随风止歇。

来人数标,将结果报于翊麾校尉。

校尉听完,当即大笑出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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