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表白(1 / 2)

  陆明时简单擦了擦头发上的雨水,从桌上捡起《瓦鉴冰集》,对陈芳迹道:“我在这里坐着,不会打扰你们讲文章吧?”

  “哪里会,孟姐姐之前还夸陆大人文章好——”

  孟如韫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陈芳迹一下,想让他闭嘴,陈芳迹没有反应,陆明时却似笑非笑地望过来。

  她不会是……

  “看来这茶桌太窄了。”陆明时揶揄道。

  果然,踢错人了。

  孟如韫脸上倏然变得通红,四下又找不到帏帽遮掩,忙以手扶额望向窗外,从陆明时的角度,只能看见她红透的耳朵。

  陆明时心下愉悦,却不敢再多说,怕再惹她生气,对陈芳迹道:“别说闲话了。”

  于是孟如韫给陈芳迹讲文章,陆明时坐在一旁垂眼听着,他手里翻着本《瓦鉴冰集》,心思却不在上面。孟如韫偶尔觑他,见他昏昏然仿佛睡着,但他听着孟如韫的声音,心中十分清明。

  她说话的语调不高、不疾、不徐,引经据典时不晦涩,评议抒见时不张扬,如飞花入水,从容其中,又如闻隔云玉钟,时遐时迩。

  她引佛教机锋派与棒喝派之辩,教陈芳迹何为写文章的“悟心”,“机锋派以言辞之利见长,善用寓言,‘悟心’就是贯穿表寓与本意的微妙连结。棒喝派不借助言语,而是通过给人一棒、一喝的方式,促其顿悟,此‘悟心’比机锋派的悟心更抽象。”

  陈芳迹好像听懂了,又好像没听懂。

  孟如韫宛然一笑,继续讲到:“以此观文章,机锋派的悟心在作文者心中,棒喝派的悟心在观文者心中。有的文章明辨是非,考究道理,教人学问,正如机锋;有的文章则只叙不论,只述不评,个中幽微,要靠读者自行顿悟,正如棒喝。但这两种文章都是有‘悟心’的,一个悟心在写文者,一个悟心在读文者,如此,可明白了些?”

  这下陈芳迹如醍醐灌顶,“孟姐姐的意思是,文章的‘悟心’是作文者与读文者相互成就的?”

  “悟者,明白也。仅一人,谈何明白?锦衣夜行,难彰华服之美,空山操琴,未闻宫商之雅,”孟如韫说得有些口渴,端其茶盏抿了一口,“所以你欲作文,须先明悟心。”

  “是要明白自己的文章是写给谁看的是吗?”

  孟如韫点点头,“可以这么理解。”

  陈芳迹沉思了一会儿,提笔将她说的话写下来。窗外雨丝的沙沙声与笔墨在宣纸上晕开的声音交织在一起,陆明时觉得心中一片安宁,刚自宝津楼离开时的躁郁之气也渐渐平息。

  孟如韫歇了一会儿,继续与陈芳迹谈论文章之道,她的很多观点与韩士杞有异曲同工之妙,陆明时凝神听了一会儿,竟也颇有所悟。

  又半个时辰过去,窗外的雨渐渐停了,孟如韫看了眼天色,合上书对陈芳迹道:“今天先讲到这儿吧,听了这么久,你也该累了。”

  “我不累,孟姐姐,你比学院夫子讲得好多了!”陈芳迹高兴得说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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