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(1 / 2)

更深露重,脚下在草丛间穿梭,连带不少露水沾到鞋子上,隔着鞋面也感受到冰冷湿润的触感。

原路折返,道路不长却走了不少时间。

夜色很浓银月被乌云遮蔽的严严实实,地面昏暗,赵元走的不快,脚底板踩在地上,偶尔几个石头个头圆滑,一脚踏上去又短促停下后离开身子不由一颠。

时不时还传来较小石块迸溅,碎裂的声响。

被踩踏迸裂,而后无人问津,过问遗忘成为过去。将来也不会被人提及,是这些冷冰冰没有延续,继承的死物不必言明的不可逃脱的宿命。

人间惨惨我独行想必就是这般吧??都信服天理伦常,一切皆有定数。

可有谁在意,那些失去的遗忘的,背弃的冷落忽视的又会怎么定数?

赵元心不在焉,脚下东倒西歪,独自于路上走了很久。寒风呼啸灌进衣领袖袍,寒意沿着这些未安顿好的空隙钻入,侵蚀肉体神智。

空荡荡的街道,冷清死寂,赵元并未立刻回到马棚,而后兜兜转转来到了一旁的小径。

这儿杂草丛生,野草都有半人高,可赵元没心思除掉虽说也算是助人为乐,功德一件。

夜风吹的人脑壳发疼,白色的发带被刮的偏向一侧。

夜色恒沉,一如既往的枯燥无味,只是今夜却格外长远,仿佛没有尽头。赵元一心等待天凉,心中焦灼不安。

蹲坐在城口石狮子旁边,手里捏着从刚才草丛薅下的狗尾巴草。

嫩绿的草在手中翻转腾挪,赵元玩腻了,举起来凑在唇边张口含住叼在了嘴里。

不知过去多久,天边泛起鱼肚白,地面被温暖和煦的光覆盖照耀。

身后居民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,一如往常,他照例买了一些食物,而后大步离开了这儿。

最近的落脚点在流马城,那儿原住民少,一场蝗灾令十几万人饿死,老少妇孺皆在之列。

那年直接震惊了当今朝廷,下令平灭蝗虫可惜办事不力,一把火不仅没烧死蝗虫还烧掉了居民赖以存活的储备粮,火势巨大蔓延附近民房,接连烧毁一条街道无路可去才停下。

一些腿脚慢,反应迟钝,来不及逃跑的困在火中,惨叫哭嚎夹杂烤肉味弥漫了城镇上空,几天几夜挥散不去。

这一事故无疑雪上加霜,许多居民逃跑再也没回来,更多的是饿死等来了救济熬死了蝗虫。

经此变故,据传言死去的人的尸体堆砌一块,足有一座沙区那么高。

方圆十几里,沿路可以瞧见干瘪枯瘦,脸颊凹陷眼眶青紫的尸体不绝。

是自打礼国成立以来,第二大的天灾,死亡人数损失物资之巨大,属实骇人听闻。

熬过了最苦难的时光,却终归不敌天命作祟。一道圣旨,下令封锁源头关闭城镇出入口,重兵把守不进不出违令严惩不贷。

这一决定将本就弹尽粮绝陷入绝路的人,逼上不归路。

这儿从此只剩一批大难不死的人,以及故人在这儿不舍离开。

男女老少一共都没有三十人个人头。

这就是世道。

位高者举重若轻,万人跪俯,权重者只手遮天为所欲为,一句话判定生死一个表情决定去留。

底层的人没权利,没势力,没法反抗挣扎,似乎生于贫寒,长于尘埃就是原罪。

唯一可以祈祷,相信的只有自己,可是没有多少人知道“相信自己”是什么含义,更加不会明白这之间的价值与内涵。

赵元马不停蹄赶往流马城,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尽力在后日抵达。

古老传说,流马一词采自道德经,讽刺的是他的意思却是“背离道德,歪曲真实投奔歧途,及时取乐。”

三国玉帛是三国第一奇书,古今第二百科,书内包含万物人伦,无所不知无所不晓。

乾坤颠倒山河枯朽皆在记载,得此书,可分得一次天道造化,凌驾一切机缘之上。

据说在城中几千年前曾挖出这部古今奇书,内含乾坤广阔,来由始终。

不过在此昙花一现后,再也没了踪迹。

赵元要是可以找到,可从中获取一道神符,改头换姓,重活一生。

他拢了一下松垮垮的上衣,脚下踩在沙地,触感软绵绵的,没有实感。

赵元思绪有些杂乱,强迫自己凝神专注,不要出岔子。

举起干裂,乌黑粗糙的手就着缺水苍白的脸蛋大力扇了一巴掌。

头顺着力度外向一旁,刺痛拉回了神智,脸颊火辣辣的。前头风沙漫天,他闷头前进,脚下一深一浅,没走一步都会有沙砾无孔不入,倒灌进靴子,每一次抬脚重量都要加一分。

此刻风沙略微转小,赵元咬住长了一截的虎牙,卯劲一头栽入沙尘肆虐的中心圈。

越往里头走风沙却越小,一直走到边界两地交界,之前骇人的漫天黄沙已经不见踪影。

这儿山清水秀,路上偶尔行人经过,赵元一直往前与行人擦肩而过,半日左右他抵达了眼前破败又高耸的城门,最上面石壁上牌匾刻着三字“流马城。”

颠簸流离一日多总算到了,赵元眼睛闪烁着亮光,一脸喜悦溢于言表,干裂泛白缺水起皮,裂开几道口子的唇瓣,勾起一抹弧度,拉扯的僵硬松懈的面部肌肉。近几日风尘仆仆,夜以继日,一张脸满是疲劳,被这么一番衬托,显得更加沧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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