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(1 / 2)

门口再无半点人影,仿佛适才的黑影只是错觉,门外寒风肆虐,刮在人身上好似被利刃划破。

黑影脚下飞快,黑色的长靴一直笼罩至膝盖,一袭黑衣在夜风中吹风猎猎作响。

极速前进,踏过草地,发出轻微声响,青草被擦过微微颤动,叶尖露水凝聚水滴滴入泥土。

足间轻点纵身一跃跃上房顶,瓦片发出颤动碰撞声,几声过后又不见。

黑袍是宰相府一等一杀手。

他眼神坚定,不容有它。只要是宰相的命令,上刀山下油锅也会绝对服从。

没一会儿,他来到了偏僻冷清的小院子,脚步一顿,望着屋内灯火透亮心中也有些迟疑。

赵元坐在床上衣衫整齐,双脚不沾地,苍白干瘦的手扶着床边,脚在不停的晃悠。

门外传来声响,他抬头,眼神没有波澜与抗拒,黑影冷冰冰开口:“小少爷,相爷传您。”他不好对主子评头论足,妄加揣测,只是复述了一遍交代给他的话。

赵元意料之中,站起身一袭白色的长袍,衬托的更加病态。他唇色殷红,与以往的苍白干裂不同,整理了一下仪容大步上前打开房门。

门外空无一人。

凄冷的月光,照在门口台阶,院落内一片荒芜。

他没有多停留,快步去往堂哥住所。

黑影到的一瞬间,赵觉察觉向门外看了一下,只见,瘦弱苍白的少年,被寒风吹的脸色煞白,透着不正常的青紫色,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。

身为人父,没有过问他是否觉得冷,而是一脸嫌弃对着还在生病,需要修养的小儿子低声斥责:“你满意了,把他害成这样。”他全身都在厌恶赵元,掩盖不住的嫌弃,后者不说话,赵觉一脸怒意被压抑的极致,一张脸一贯冷厉又严肃。

此时阴沉的乌云蔽日。

他比赵元高一个头,脸上尽是怒气,眼神包含暴虐与怒火。

他一把拉住少年瘦弱,几乎皮包骨的手腕,赵元不受控制瑟缩退后,在这个亲爹眼里,却是退缩贪生,心里又多了怨恨与鄙夷。

被赵觉不耐烦,加大了力度拽了回来。牵着他一路领到床前,指着床上脸色灰败,呼吸微弱的人而后看都不看一眼赵元,开口对着正在忙活的李太医,语气恭敬客套:“辛苦您了。”

太医不言语。

拿好银针,看向瘦弱干枯的少年,眼神闪过错愕,欲言又止,借着把脉的缘由试探了赵元的脉象。

他越探下去面色越阴沉。

脉象虚浮,气血亏虚,身体底子败完了,内脏紊乱这是短寿。他打算开口,却被一股力道拉住,力度微弱却拉的死紧。

看见后者一脸恳求和苍白病态的脸,知道说了也是徒增祸水,生生的咽下了多管闲事的话。

他将俩人的手平铺,开始施针,几个大穴下来,床上的人除了每次刺入时会疼的挣扎之外,脸色红润了许多,气色也好了。

需要扎十几个穴道,赵元坐着没有依靠物,只有一张圆形凳子,疼的狠了也只是咬牙硬忍一声不吭。

他疼的身体颤抖,手指攥着下身衣摆,指尖没入,身体下意识打颤额头青筋暴起脸色涨红,疼的狠了手指揉搓着布料,衣摆被揉的褶皱不堪。

整个过程持续了几个时辰,中途还要观察,这个时候,赵元只是趴在床边把窝进臂弯,手臂虚虚的靠在床沿,脸色白的不像话,身子里疼的好像几万只虫在啃食血肉骨骼,痛的不能言语。

被从膳房回来了,顺便炖了一碗银耳莲子桂圆羹的卢霄看见,冲上前暴力拉起少年。

赵元无力反抗,妇人面目狰狞言语恶劣:“你还想趴在这儿,又使什么坏心眼。”她状态疯魔,不分是非。

眼看就要那少年扔地上,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牢牢按住了,要行凶的手,头顶传来阴森泛着寒意的声音,一如既往的居高临下威吓住了她:“再动手,你儿子就真的死了。”

闻言卢霄明白了什么,冷笑一声,撒开了手赌气退到了一边。

赵元失去支撑身子无力一软,不过稳住了身形扶着柱子坐了下来。

疼的浑身都在颤抖,也只发出轻微的抽气声,他觉得难受,手无意识抬上心口,青紫的指尖,煞白的手指攥紧了心口布料。

俯下身埋入床上,整个人趴在上头,只是偶尔几声隐忍至极又艰难的喘息传来。

太医继续催促,最后几针下来,赵极一口黑血呕出昏死过去。李太医见状也缓和了脸色说:“正常的。”卢霄悬着的心才放下。

折腾了一夜。

东道主的赵觉送走了太医,回来时赵元已经走了,赵极呼吸绵长平稳,脸色红润。

早春天凉。

赵元跌跌撞撞回到了院子,身上的疼已经习以为常,他只觉得好困,回了房间锁门,抵不住睡意,可是身体内的剧毒,折腾的他几乎要惨叫。

他趴在床上手指攥着被子,身体扭曲不停,头埋进被子间歇几声喘息和压抑的低吟。

最后昏死了。

再醒来已经傍晚,正欲起身,门被大力踢开,门框发出巨大声音,惊的他一激灵,心口又开始泛起针扎的疼。

他有些气喘心口不住的发疼,伸手抚上那儿,那个器官此刻受惊跳脱的厉害,一下一下,猛烈冲击几乎要破体而出。

赵元头晕目眩,眼前黑雾迷蒙,他努力让自己清醒,忍住昏沉的脑袋,强撑力气。

身体却不受控制无力的往前一倾斜,手掌撑住床板,却又发颤,身子一直下垂。

老管家从门口走进,冰冷又淡漠至极的语气,走进床边几步停下。

看着少年苦苦挣扎,狼狈不堪,无动于衷甚至发出病态又癫狂的轻笑,只是笑的狰狞又可怖。

老管事面目冷漠,眼神里的轻蔑与疯狂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,出口,对着在煎熬的赵元一通羞辱

:“你谋害亲哥哥,试图霸占家主的位子,老爷已经把你逐出了宰相府断绝来往关系,今后你就是草民了。”他言语平淡,态度敷衍和轻蔑。

虽然没有半分恶毒的词汇,可是,无疑也是致命的。

赵元没有回应,头发被疼出的冷汗溽湿,粘在苍白的脸颊,脸上是一天一夜未休息的疲惫,体力消耗殆尽,可是连喘气都喘不出。

只是在老管家说完,趾高气昂转身要离开之前,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低弱又温和,只是言语却字字诛心

:“谢谢管家,您也耄耋了,今后在这个深宅内院,也需要多加留意不要过于上火,身子骨寒风天少出门,别操劳。”一段话下来,他气喘连连,喉头腥甜压抑不下,可是到了嘴边又回去了。

总归是伤了身子,气血不足,呕血都呕不出。

管事的顿了一下,似乎犹豫了,门口的光亮打在他侧脸,沟壑干皱的脸上,浮现一抹呆愣眼眶有些发热,默不作声转过头。

开口冷漠的回应:“关心自己吧。”可声音却比之前低了些,“好。”赵元也不介意,他疼的厉害,手指揪着木板,指甲刮擦木头,碎木屑嵌入指缝,渗出腥红又温热的液体流向木板。

光秃秃的木板,染上血迹,好似贫瘠干涸的土地盛开了一朵,艳丽荼靡的彼岸花。

赵元骨骼剧痛无力反驳,体内剧毒翻涌,平息不下疼的人焦躁起来。耳边也开始翁鸣,他觉得鼻子里有什么温热的液体要呼之欲出,可是又迟迟不下来。

赵元吃力的抬手去摸,却扑空了,手心没有预料的猩红与粘稠,空空如也。

脑袋也疼得厉害,他察觉到已经丧失了起码四感。

原来七日海棠不是七日必死,而是丧失六感而后在无尽的折磨与不甘中死去。

耳边几乎什么也听不见,视线一片白茫茫,一道黑影靠近赵元只看的见那影子晃来晃去,而后在几十个家丁和管事眼前,众目睽睽之下昏了过去。

赵元原本要被逐出家门,昏倒的事情禀报给了赵觉,一向严苛的他破天荒,破例让他修养好了再定夺。

安然过了几日。

林诱端着一碗猪肝雪梨汤来了这儿,一脸殷勤与热切,盛情难却,赵元喝了下去结果浑身燥热难耐,他察觉不对为时已晚。

少女扒掉上衣,衣衫褴褛掐了自己大腿一下,杏眼盛满泪光在后者惊愕的目光中飞快跑了出去。

留下错愕虚弱的少年。他体内燥热不安,一批人先后进来,卢霄脸色阴沉不明所以,盯着苦苦支撑的少年眼神多了鄙夷。

好在他气血两亏,不好比寻常冷静下来,是个误会才消下风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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