捌(1 / 2)

其实,李容身那天也就是气不过,一时冲动,睡觉醒来,昨日的情绪已经消弭大半,觉得没什么改变,这日子也照样过得美滋滋的,就有点犯懒,鞭之来报工作进度,她这边嗯嗯啊啊,模棱两可,一推再推。

直到发饷银的那一天。

李容身在下界的工资是日结,一天一发,她都急的跟什么似的,毕竟这事关明天发钱之前能不能活着,也决定了晚上那顿饭能吃什么规格。但在天上,饿不着冻不着,舒服又自在,这赏银也不过是锦上添花,所以她并不着急,某一日听见宝匣之内叮咚之声,慢悠悠地走过去,掀开一开,五个金元宝六个银元宝。

“不错,就是不知道去哪花呀~”她取出一金一银装进荷包里,一边享受着沉甸甸的满足感,一边往愚听那里走。路上遇见下属们,笑问:“可发饷了?”

“自然自然。”

“多少?”

“不多不多。”他们纷纷把巴掌大的木盒子打开,里面是满当当的碎银子。

“嘿嘿,”李容身掂量着自己的荷包,“挺好挺好。你们继续忙吧。”

还未进愚听的卧房,就听见哗啦啦的声音,似是水声,眼见南梦清黎从对面捧着一个盒子走来,笑问:“哪里漏水了吗?这么大动静。哎,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今日发的饷吧?多少呀?你虽然职位在我之下,但平日里工作也不少,总该多些。是不是?再说了,你这出身、这仙品,也算高门高学历了,总归不能拿的比我这种没门没学历的少。”

南梦清黎本来并不理会李容身,径直往里面走,听到她最后一句,登时冒起火来,捏着盒子说:“我不靠着出身拿例银!”

“我说错话了,对不住,你别生气~”今日是发钱的好日子,李容身心情好,不和清黎吵。

走进房间来,愚听正捂着耳朵,一脸惊恐,厅中放着一个大木头的行李箱,正是从这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。

愚听见两个姐姐来,忙跑过去,躲在她们身后。“你们可来了!这个大箱子本来在床底下,突然出水流的声响,吓我一跳,我怕水漫出来,湿了床铺,想搬出去,可它却越来越沉,搬不动了,我只能扔在这。”说罢,又惧怕又委屈,眼眶蓄起眼泪来。

南梦清黎轻拍她拉着自己衣带的手,柔声安慰:“别怕,那里面是你该得的金银珠宝。”清黎晃了晃手里的木匣子,“这是我才炼出来的金丹,送你,有助于修为。”

什么?!这么大个箱子,这一直不停的哗啦啦声,都是小丫头的赏钱?!那得多少啊……还有这金丹,不该孝敬给我这个上级吗?算了,南梦清黎肯定不给我,我先看看这金银财宝的真假。

难以置信的李容身走上前,想掀开那箱子看一看,不料明明没锁却怎么也打不开。

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南梦清黎拍掉李容身抠抠弄弄的手,白了一眼道:“她的箱子自然只有她才能打开。”

有两位姐姐壮胆子,愚听把汗津津的手指头从耳朵眼里取出来,指了指箱子盖,指尖一挑,那盖子就掀开了,只见珠玉闪烁、金银涌动。

“哇……”愚听和李容身都惊讶得合不拢嘴,南梦清黎见这两张脸,先是宠溺,后是嫌弃。

“能不能别这么一副没见识的样子?”

李容身啧啧赞叹,觉得腰间那个荷包忽然轻了又忽然重了,坠得她退着退着,就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。她眼望着那箱子满了,最后还喷出一锭金子压在满溢的珠宝堆上,不由得托腮,闷闷地问:“谁能来给我解释解释,为什么她这么多打赏?要是钉马掌这么赚钱,我现在就去分门阁重新摘一朵花。”

扫视过去,愚听一脸懵懂,南梦清黎一副“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不想说”的面孔,李容身索性一个扭头,和门外廊柱后面那双目光幽幽的眼睛——监副对上眼。

监副显然没料到李容身会和自己对视,平日里都是余光打量的,不由得一怔,不知该是走还是留。

李容身勾勾手指:“您一看就是眼观六路、耳听八方,来给本大人解解谜吧。”这一句,每个数字都加了重音,俨然激将之法,监副忙理理袖子,挺胸抬头,走上前来,解释道:“神仙的吃穿用度,一般源自三处,一则天地灵气,泽被众生,天庭也不外乎;二则自身修行,职级越高,所得越多;三则信徒供养,徒众越多,供奉越丰厚。”

“这三个来源,竟然没有家境越好,所得越多?”

“李容身!你什么意思?”

愚听忙拉着南梦清黎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倒一杯茶供她降火消气。

监副笑说:“这家境出身,也算作修行一源。”

“哦…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。”李容身心想,我这几斤几两,应该就是沾了天庭的福泽,又因为在这弼马温的岗位上也算尽心尽力。她南梦清黎在南山的家里也该有一个巨大无比的箱子、柜子、仓库,甚至是深沟来装金银财宝,毕竟她家估计各个都像她一样,法术使得贼溜,再说了,下界信奉南山的也不在少数,我不还年年念叨“福如东海,寿比南山”吗?之前人都死了,断了供奉。这下好了,生命再次轮转回环,人丁渐渐兴旺,怕不是又奉起南山宝地了。可愚听算什么?她到底什么身份?

李容身忽然对捧着茶壶走过来要给她添茶水的愚听有些害怕,在不可名状的想象中缩了缩身子,突然失控尖叫:“你、你、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?”

茶壶险些掉在地上,幸而被飞身赶来的南梦清黎接住。

“李容身,你发什么疯?吓到她了!”

在南梦清黎的怀里,愚听稍微镇定下来,怯怯地问:“容身姐姐,你怎么了?”

“我……我刚刚做了一个噩梦,吓到了。不关你的事。”愚听柔柔弱弱的脸蛋、娇娇怯怯的神情,让李容身觉得自己方才定是求生本能作祟,反应过度了,赶紧编一些瞎话糊弄过去吧。

南梦清黎心疼惊魂未定的怀中人,不想让无故尖叫的李容身轻松糊弄掉:“睁着眼做噩梦吗?”

“……怎么不能?你看那池中鱼,就是睁着眼睛睡觉的。”

“你是鱼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哈哈,姐姐是鱼,一只滑腻腻、咕嘟嘟的鱼。嘟嘟嘟……”

不用编瞎话,也不用维护为难,愚听被“鱼”引走了注意力,笑靥如花,这事儿就算翻篇了。

李容身和南梦清黎的肩膀都松弛下来,满眼笑意地看着愚听这只“小鱼儿”一边模拟吐泡泡,一边一手做鱼头一手做鱼尾从屋子里“游”出去,与院子里的光影嬉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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