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 蕴娘一访四海书屋(1 / 2)

孙杳带人出了府衙,他来到平安县第二日后,恐有人区别对待,叫人蒙蔽,便不在府中用食。每日巡视粥棚时,带着手下将士喝上一碗,虽有人议论纷纷,但他始终坚持。

正喝着白粥,一个士卒跟周裨将耳语了几句,见周裨将面色沉重,孙杳匆忙喝完。果然,周裨将小声汇报:“不好了,城北山洪要决口了!”

孙杳只得连忙带人赶往城外,只见长河翻腾,水浪咆哮,眼见着就要冲垮防洪堤了,“周裨将,你速回府衙,调动所有人马,前来筑堤。林县尉前去召集百姓,共同防洪。”

吩咐完后,孙杳爬上高处,俯瞰水势和地形,吩咐身边一个士卒在他所指的地方都插上竹竿,作为堤线的标志。一刻钟后,周裨将和林县尉带了百来名士卒青年。孙杳让他们按着竹竿加固堤岸,看着众人苦苦搬运石头,他紧锁眉头,此非长远之计。

“二弟!”

忽有一汉子惊声大呼,声音悲戚。众人聚拢,一下子乱了起来。

孙杳正站在高处,看见一个少年落入洪水之中,正被水流卷向他这边。少年沉沉浮浮,还有些力气招手,孙杳一下子跳下小山,飞跑着到岸边,拔了一只竹竿握在手中,翻身越过堤岸,将竹竿一端狠狠插入石岸缝隙中。

众人惊呼不已,周裨将听得动静连忙飞奔而来。

孙杳却还沉着,他拽着竹竿,眼睛锁着那少年,待那少年近了,一把拦住他。孙杳一手拉着竹竿,一手抱着少年,也无法脱身,只见洪水越发汹涌,竹竿也弯得就要断掉。

周裨将趴在堤岸上,手却拉不到竹竿,更拉不到孙杳,他焦急到自己也要跳下去了。孙杳大声喊道:“立人桥!”

周裨将急忙叫来最壮士的汉子手脚并用,他自己更是首当其冲做第一个,要是孙杳死了,他全家的命都没了!

孙杳将少年先托给周裨将,没了累赘,他才能活动一些。堤岸上有人见状,扔了绳子下来,孙杳拉住绳子,众人合力喊着号子将他拉了上来。

孙杳爬上岸,跪在岸边休息了片刻,颤抖着站起来去看那少年。他可不希望他费力救的人变成了尸体,白折腾一场。看那少年被几个汉子拍着后背吐了几口浑水后,转身吩咐靠近堤岸的人将绳索系在腰间,小心做事,莫要再落入水中。

大王之子能孤身入洪流救出百姓之子,此独一份。

四下皆叹,那少年的兄长更是感激万分,泪流满面。

周裨将也泪流满面,但他却是骂家里那个老爷子,不是说随贵族公子救灾就是巡视巡视,晃上几圈就行了吗?你可知孙儿差点把咱全家都搭进去了!怪不得朝中没有几个跟二公子交好的大臣,可算是知道为什么轮着我了!

周裨将名周丘,年方二十几岁,生得白面干净,他此刻带着泪花委婉嘱咐孙杳:“殿下切莫再冲动行事,万一再有危险,请让吾等代为前去,吾等万死不辞。”

却见二公子还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洪水,丝毫没有注意自己的样子。周裨将站在二公子孙杳面前,抱拳说道:“殿下再往后边站些。”

孙杳却不理周丘,转身搬起一块块巨石往堤岸上垒高,此刻已有细雨滴滴,再不多时,大雨又要下了。众人见贵子亲为,大受鼓舞,纷纷尽力,周丘实在劝不动孙杳,只得着急跺脚,也亲自帮着搬运。

雨水渐渐湿透孙杳的头发和衣裳,也慢慢打湿了他的心事。周丘说得对,他方才是冲动行事。

这样的洪水,就像梦中的一样,死在这样的洪水里岂不是很好吗?他总梦见洪水冲散他和阿娘,那碗红棕色的药她没有喝下去。

可那日,她喝了。

她的眼睛望着他,带着笑,带着泪,那么清澈,根本就不是疯子浑浊失神的眼神。

一饮而尽。

这些年他有意去最远的战场,打最艰难的仗,每一次冲锋在前都心存死志,不想都侥幸活了下来,还赢得骁勇之名。

只是每次班师回朝,他都如行尸走肉。

他恨不得杀了那个女人,食其肉,寝其皮,碎其心,断其肠,散其魂,却还要跪在面前,喊她:“母后。”

怎么样才能杀了她?

是不是成为王就可以了?

那就成为王。

刀刃若新发于硎。

此庖丁解牛第三句也。

“侯爷新得了个舞姬,能歌善舞,精通诗画,最近受宠的不得了了。”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婢站在窗前,看着四五个仆人拿着金银珠宝往侧院送去。

坐在主位的夫人却身着一件浅灰素色袍子,一只竹簪子斜入发鬓,除此之外再无半点装饰。

她低眉浅饮,并不动容,半响才说道:“那可真是个好事情。”

女婢见主人不咸不淡,冷冷哼了一声,“我倒要去看看,有什么稀奇。”

侯爷夫人旬氏看了一眼花枝招展的女婢,暗道:父亲送来的眼睛又要少一双了。

蕴娘得了端侯的宠爱,内心却不敢松懈,她陪伴的时间越多,端侯将怒气发到她身上的机率越大。

正烦躁着,一个身着鹅黄彩绣,外套棉白纱衫的娇俏女子进屋来,她容貌艳丽,与那金钗珠钏,浑身锦绣倒是相衬。

蕴娘想着莫不是端侯的哪位小姐?

蕴娘打量着煌玉,煌玉也看着蕴娘。

其他舞姬或美艳,或柔情,眉眼之间暗弄秋波,举手投足巧做婀娜。

可眼前这位生得颇为大气:

杏眼乌眉琥珀光,懵慬无辜惊鹿藏。清而不冷肉媚生,雅而不绉情态真。最是三分烟雨意,剪水化作青山愁。

文人折笔,画师断轴。

辞海无辞,颜石无颜。

返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