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神明(1 / 2)

祝生了场大病,大医来时身边跟着的小孩叫暮,那是他们的初遇……

这里都是山,巫祝住在山谷里,这里树木幽深,景色秀丽,但并不养人。大医住在小山包上,阳光很好,多雨的年份也不觉潮湿。大医所居的山后面有更高的山,山下还有更多的山。

祝一直觉得,哪怕高高地飞起来,也只能看到山和更远的山。雨季的清晨,可以看到巍峨的远山连绵成黑色的城,天上黑云层层相压,只有云山相接处一道惨白的光投下来,仿佛天神把哀牢永远锁在这一片混沌之地。祝一直想知道云天相接处是何模样,传说哀牢人迁徙了很久,还是看不到山的尽头,就在这相对平坦的区域定居下来了。

祝曾经生了一场大病,大医来时,身边跟着一个小孩。自己的师父——也就是前任巫祝打趣道:“收徒了?”

收徒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,那在哀牢文化里,意味着自己没几个年头可活了。

大医干咳一声:“跟在我身边打杂,学着做些事,也说不上收徒。”

说完就在祝的病榻前坐下,望色、听声、切脉,片刻得出结论:“没事。这孩子向来体弱,近来染了风寒,还有就是你这太潮湿了,去我那里养两天吧。”

“好,那这几日就麻烦你了。”巫祝答道。

“你也照顾好自己。”

自那之后,祝似乎就一直和大医住在一起。直到师父去后,整理他的日记时,他才知道,大医无数次劝说自己的师父搬离那个阴暗潮湿的地方,可是巫祝是哀牢人的通神者,搬家繁琐至极。但师父不肯搬离,究竟是觉得搬家麻烦,还是一心求死就不得而知了。

祝搬过去之后,每日见不到大医,暮也常常早出晚归,能见到几次大都是为自己熬药。

没人的时候他就翻翻医书,做好饭等两人回来,暮回来了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。

暮嫌恶的看了他一眼,道:“会劈柴吗?”

祝见过师父劈柴的样子,思索片刻点点头。

“那劈两根柴添火。”暮说,在这里,所有孩子都是会干活的,晒干了的木头连女人都能轻易劈开,很可惜,祝确实太弱了。

祝就去屋外劈柴,过了一会抱着一堆劈好的柴回来了。暮接过柴,专心添火去了。

祝正好拿着剩下的烧饭炒菜,到晚上大医回来,饭桌上看到祝的手上尽是伤痕,一眼看出是劈柴时候的伤,甚至还有木屑陷在肉里。

大医狠狠瞪了专心吃饭的暮一眼,立马拉着祝到烛火下把木刺拔出来,又消毒,拿干净的布匹包好,半个手掌都是划痕。

很自然的之后暮包下了所有洗碗的活儿。

祝稍稍好点,就和暮睡一个屋子里。

夜里,暮抽出他的手看了一眼,道:“蠢死了。”一边说着一边又上了一道药。

祝很愧疚,如果不是自己太蠢劈柴伤到手,大医今天就不会那样瞪暮了,他以为两人起了嫌隙,而这是因为自己。他总是把过错揽在自己身上。

于是他很小声地说:“对不起。”

屋子的另一边不重不轻地传来一句:“快睡吧。”

祝睡下了,翻来覆去仍然难安。

第二日,大医照旧是早早就出去了,暮也吃过做早饭就不见了人影。祝下山去师父那里看了一眼,也没人,在师父的屋子里坐了许久,想留下一封信告诉师父自己过得病好了,但是又怕师父担心,想来大医常常见到师父,应该是会转达的,于是临近下午又回去了。

晚饭做好时暮才回来。

山下刘大虎生了重病,老师一时半会回不来,吃了饭暮也得过去搭把手。只是他等着祝吃完,又喝了药,才从兜里拿出麦芽糖做成的糖画给他。

祝永远记得那一天,高山上的积雪化尽了,暮递过来的糖画是乱七八糟的线条。但很甜,比他此前吃过的都要甜。

暮把洗好的碗放好,道:“刚学的,还不熟练。只能画成这个样子了,好吃吗?”

“嗯。”祝点头。

“下次试试画小兔子或者别的。”暮挠挠他的脑袋,“太阳落山了,你早点睡。我得去帮着大医一点,夜里别乱跑。”

祝被突如其来的摸摸头定住了,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只剩暮的一道背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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